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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崩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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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什么?”车里明明开了暖气和座椅加热,夏酌却打了个寒颤。

“不管因为什么,是我动手打了人,而且我打的人在我爸都管不了的地盘上非常有权有势。”时与冷笑着,“我能感觉到他想杀了我,可我的感觉能当证据吗?各国历史上的冤假错案多了去了,人命也不是倾家荡产地打官司就能挽回的。没有任何证据,你告人家谋杀未遂?那他们可以再派人手来遂了你。”

“与哥……”夏酌见方向盘上那双白皙的手渐渐握紧了,连指腹都褪去了血色,不禁心头一紧,说,“咱们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不远处有个出口,时与开下高速,在服务站的停车场将车熄了火。

时与闭上眼镜靠在椅背上,不知是月色如银,还是肤色本就白皙,夏酌觉得他的脸色和唇色都蓦然淡了一层。

夏酌将时与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打开递给他,时与轻轻推开了水瓶,声音比平时低沉,像是哽咽:“不渴。”

夏酌没有说话,而是放下矿泉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下车站在了冷风里。他想给时与一个独处的空间。推己及人,他要消化情绪的时候,是需要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的。

乌云蔽月,或许又有一场雪。

夏酌望向不远处的加油站,数着一辆又一辆的车,停下,加油,来了又走。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跟时与说些什么。时与经历的完全不是他在a市的生活圈里能遇到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学校里的打人事件已经被处理得很魔幻了,那自杀的女生有心理疾病,盗他的扣扣号跟那女生谈恋爱的煞笔估计也不正常,这些真相被学校、家长、老师给遮掩下去,还要让夏酌背锅,让他的父母赔钱,已经令他很恼火,但是跟时与的经历比起来,他的确应该庆幸。

他之前还以为是因为国外的阳光好,所以时与茁壮成长、独立自强,没想到时与竟是在最黑暗的地方走投无路,才不得不督促自己尽快长硬翅膀。

寒风使人清醒,夏酌决定这一路不再问时与前几年的经历了。他俩得赶紧往回开,最好赶在下雪前回到家。小跑车开雪地,应该很不安全。

夏酌刚做好决定,他这侧的车窗就缓缓落下了一道缝隙。时与坐在车里对他说:“上车吧。”

夏酌依言坐回了车里,看向时与的侧脸,便忘了系安全带。

“冷吗?”时与问道。

“不冷。”

“我冷。”时与转向左侧,背对着夏酌。

未系安全带的夏酌微微起身,将时与揽入了怀中。

时与愣了片刻,便将夏酌的羽绒服拉链从领口拉到了底,然后一头钻进厚厚的羽绒服里,额头抵在夏酌胸口,浑身都在发抖。

夏酌用敞开的大羽绒服裹住了怀里的人,一手扶着他的后脑,一手给他顺着后背。

等夏酌感到胸口处的卫衣被泪水浸湿的时候,怀中的人已从抽泣改为了放声大哭。

夏酌的心也随着这崩溃般的哭声一阵揪疼。他很了解“心疼”的感觉,对他来说,这从来都不是个夸张的词语,因为他知道,心,真的会疼。疼的时候,整个胸腔都会疼,甚至连左臂、脖子、下巴也会被牵扯其中。

这种疼痛感,就像他的时与,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曾经历过。陌生的是,自从几年前的手术成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经历过了。

还好不严重,没有牵扯整个胸腔,也没有窒息感,只是让他的知觉再次确认了心脏的位置。

……

向来以理智自诩的时与,已经被自己这股突如其来的崩溃吓到了。

从小到大,他的情绪都没有过太大的波动,没有什么令他特别厌烦的人或事,也没有什么令他欣喜若狂的人或事。

他一度认为,超乎常人的理智和从不作怪的情绪加起来,就是他的天赋异禀。

那次打人,他不是在冲动之下挥拳的,而是蓄谋已久的想要解决问题。还有车祸之后的葬礼上,他虽然哭了,但是也没有哭到停不下来甚至全身发抖的状态。

直到这一天,被夏酌揽在怀里放肆嚎啕,时与才意识到,他所谓的理智根本就拦不住他的情绪。

如果把情绪比喻成水,把理智比喻成池,那么他的情绪就像美国最深的湖——俄勒冈州那座火山口上的湖——可以千百年平静无波,也可以在火山爆发时瞬间澎湃沸腾。他的理智的确需要超乎常人,才能容得下这么深的一座火山口湖。可是纵然平时能够容下,也挡不住火山爆发,因为那是一种冲破骨骼脉络的爆发。

时与终于明白了夏酌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如果我有一项很强大的天赋,我可能会害怕。”

时与第一次对自己极高的智商望而却步。堤坝建得太高,大概要挡的不是洪水就是海啸。

这次为他力挽狂澜的,不是他自己的理智,而是夏酌一直覆在他背上和后脑上的手。

抬手可以摘星,覆手可以治水,轻轻吹口酒气便可以断了天堑,难怪他们叫他“夏神”。

情绪终于平复,时与再次惊叹于夏酌的神力。

……

“夏酌,对不起。”

对不起,吓到了你。

时与的头仍抵在夏酌的胸口,在嚎啕和嘶吼过后,声音变得暗哑。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夏酌将时与抱得紧了些。“我不应该不记你的扣扣号,不应该跟你断了联系,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奋斗期中考试,不应该以留在一班为条件才搬去你家住。如果知道发生了那些事,我早就应该买张机票主动接你回来。”

胸口传来暗哑的笑声。

时与说:“你的排比句忏悔,听着很像渣男的标配台词。”

夏酌不置可否,只好配合着干笑了几声。

“买机票之前,记得办签证。”时与终于抬起了头,伸手戳了戳夏酌心口纹身的位置,笑眼晶莹,补上一句,“不好意思,老子泪雨滂沱,淋湿你的小翅膀了。”

猝不及防,夏酌又将时与揽进了怀里。这一次,两个人头挨着头,耳骨触碰着鬓角。

夏酌说:“与哥,圣诞树年年都有,我也天天都在。咱俩一起往前走,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要抬起头,前途就是一片光明。”

“嗯?怎么个光明法?”时与问。

“你看,咱俩现在稳拿年级第一第二,过两年再稳进同一所大学,以后工作啦、生活啦,肯定想在哪儿在哪儿。现在咱没钱,但参加竞赛就可以公费旅行了。等以后赚大钱,咱不用参加竞赛也能一起出去玩儿,到时候想去哪儿去哪儿。去西藏看星空,去夏威夷看海底,就算你一直无证驾驶,我也会舍命陪君子。”夏酌继续胡噜着时与的后背。

时与听得很陶醉,赖在夏酌身上,不想打断他,也不想挪窝,直到后座上的猫饿得叫了几声,他才回应了一声:“好。”

“所以为了光明的前途,咱得在下雪之前安全开回家。”夏酌笑着推开了时与,拎着他的胳膊,让他的双手好好放回方向盘上,别再搂着自己的腰,都已经开始痒了。

“好的夏神,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时与发动了小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