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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洗净后,他先转到看护室打了两个电话,顺便又讨了一杯糖水。
诊疗室斜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他心爱又心疼的人。她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低垂着头,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在看什么。
他默默地凝视着那道身影,不期然又想起适才她说出那句话时冷静又不容置疑的神情。到底是一条性命——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可她似乎又像是这样的人!
谢宗灿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他不晓得到底是因为对方的漠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多想她能告诉他到底是基于什么原由,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作出的这个决定。
从他这个方向并不能看清她此刻的神情,只看得见她的侧颜,还被几缕散落下来的乌发遮掩着。她就那么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没有生气似的。
他想,她应该是难过的。没有人能在扼杀一条生命后,还能安之若素。
没来由的,谢宗灿的眼眶忽而有些发热。离她明明只有几步之遥,他却仿若隔山望水。他从来没有走进她的心里,而她,也不愿他走进她的心里。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他过于专注的目光,他终于看见她抬眸,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幸而有人自身旁经过,谢宗灿忙侧身避让,借此按捺下心里涌动的情绪,然后朝她走过去。
“你——还好吧?”
“嗯!”福臻直起身,看了看谢宗灿递来的水,摇了摇头。
“这是糖水。”谢宗灿在她身旁坐下,颇为坚持地捉起她的一只手腕,将水杯放在她手中。“还不知要在这儿等多久,多少喝点,两三口也好。”
脸色太差了!他想,待会儿无论如何都得让宋明再给她看看。
“她会没事的吧?!”忽然听到她开口问了一句。
谢宗灿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毕竟他不是大夫,又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况且刚才的情形彼此也都瞧见,流了那么多的血。
但她似乎并不期望从谢宗灿这儿得到答案,片刻又喃喃道:“她一定会没事的!”
谢宗灿心疼地望着那张分明紧张却又强作镇定的脸,斟酌地道:“医者仁心,无论如何宋大夫和宋太太都会尽全力救治她的。”
这话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然而福臻无端地还是从中感到了微许安慰。她捧着糖水抿了几口。她这会儿确实是感觉有些不大好。身上时冷时热,胃里空洞洞得仿佛四下透风。谢宗灿说得对,她不能倒下。沈佳怡需要她。
适才送他们来的那位汽车夫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他说他们的东西落在他车上了,是一只染了血渍的手袋。
这是只很时尚的珍珠白皮质手袋。灯光将镶在手袋底部的水钻照得明晃晃的,很是扎眼。
这自然不可能是福臻的,可她似乎也从未见沈佳怡用过。
那汽车夫一片好心,此时见她发愣,只当她在疑心什么,由不得要解释几句:“这东西我一发现就给你们送来了,你们上车时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所以里头若有什么不对,可不能赖我。”
福臻自知失礼急忙道歉,谢宗灿又给了对方一些赏钱表示谢意。
待那车夫走后,福臻抓着那只手袋,一直翻来复去地看。
“怎么了?”谢宗灿疑惑地问。
“我没见过她有这个手袋。”福臻微蹙着眉心,沉吟道:“而且……这像是洋人的东西,价钱应该不便宜。”以沈佳怡每月的零用钱,并不大可能买得起。
“这是东洋货。”谢宗灿若有所思地指了指手袋侧边和搭扣上独特的标记,“我一个朋友曾经从东洋带回来这个标记的皮具,至于咱们汀州城么……我倒是不知道哪里有卖。”
福臻莫名心跳得慌。她想了想,还是打开了手袋。但见里头放着一小瓶香水,一块手绢,几样化妆品,一叠钞票,还有几小袋赤红色的指尖大小的珠子。福臻下意识将其凑近了鼻端,好在没有什么气味,这让她的心稍稍平复了些。
谢宗灿见着那东西却是神色一凛,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这是……”
但还未等他确认,就听到了开门声,宋大夫从诊疗室出来了。
两人急忙迎上去。
“情况怎样?”谢宗灿问。
宋明摘下眼镜,抹了抹额上的汗,“血倒是止住了!”
言外之意显然是还有更糟糕的情况。
福臻望着眼前神色凝重的大夫,不自觉咬紧牙关,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