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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暗红,乌云压顶,这夜注定漫长而难熬,莫名有种不祥之感,难以言语,思绪混乱,不安而躁动,十二岁的孟九儿拎着几壶米酒匆匆忙忙从山下赶回山上的陆家堡。陈叔让他在‘百香酒铺’买的米酒,他在铺里待到傍晚时分,米酒才送到酒铺里,结果他等了很久才买到。心神恍惚的他不知为何,今晚总是坐立不安。他左右眼皮都在狂跳,也不知预兆着什么。一收到米酒,他立马就提酒赶上山去。山路只是上到一半,抬头便看到前方约隐约现的红红一片,拂拂扬扬晃动不停。吓得他快步往山上赶,因为那红光恍惚的方向正是陆家堡。
当他赶回去时,火红已燃得透顶,整座陆家堡早已烧成火海,他根本走不进去,而里面都是陆家堡大大小小百几号人。还有母亲……还有阿柔!
当他跑到大院门外发现一个十分熟悉的背影,红光背景之下那人头戴蛇纹发冠,一身青色图腾纹路的长衣,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正是那个让他心寒可怕留有一抹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
山羊胡子的左脸上留有一条很深的刀疤,每次看到这条疤都让他想到那个刺伤他左脸的男孩,还有那个总跟在男孩后面的小女孩。而且他小腹上的伤口,也是那男孩的杰作,若不是他那一刀,刺中的正是他修为已久的内力汇聚之府。那一刀让他的内力一朝殆尽,他恨那男孩入骨!他必定想方设法治他于死地!当然也少不了他身边那个小女孩。此仇不报他就不是太一!山羊胡子冲入大院时刚好遇到了阿柔,虽找不到男孩,却先看到小女孩也是极好的安排。
山羊胡子随手用力便掐住小女孩的脖子,把她整个小身躯高高拽起;小女孩双腿拼命地挣扎乱踢,但毫无作用。她小手猛地想扒开山羊胡子的手,更像蚊子咬大象之感——毫无意义。
然而后面突然冲出一妇人,样子娇美,年纪三十左右;她的出现当然是为救小女孩,挣脱其山羊胡子的毒手。她是小女孩的奶娘,小女孩自小便依偎在妇人身边比自己亲娘还多,妇人也如同自己女儿那般疼爱小女孩,所以妇人奋不顾身冲上去,即便她手无缚鸡之力也要救出小女孩。可是妇人再怎么拼命用力拽开山羊胡子的手,他也丝毫不松手,山羊胡子是什么人?他可是武林高手,她一个妇人,她一个七岁的小孩儿,二人又怎么是山羊胡子的对手!还未能解救出小女孩,山羊胡子见这妇人难缠,干脆运足内力在另一只手中,反手一掌向妇人的脑门拍出。那妇人当场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了反应……
障碍已经解除,现在就剩小女孩了;山羊胡子手指再稍微用点力,只听见“咔咯”一声脆响,小女孩的脖子就这么断了……山羊胡子才松开了手,小女孩的尸体掉在地上她已经不会动了,身躯却有点卷缩,此刻她的尸身更显瘦小……
孟九儿刚好看到了这一惨幕,前后还不够喝两杯酒的时间,他脑子一片空白,倒在地上的一个是他娘亲,一个是他视为亲妹妹的阿柔。现在都被山羊胡子杀死了。他既害怕又愤怒,眼泪聚在眼眶内,不停涌出,无法自控。他脑子空白过后,悲痛回路,整个人像疯子一般,竟发起狂来,直接冲向山羊胡子那里……
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大刀,那刀锈迹斑斑却在他冲向山羊胡子的瞬间退去所有锈迹,整把刀顿时光洁如镜,刀锋锐利无比……
他一刀挥下去,轻而易举地将山羊胡子破开两半,他有些发懵,自己得手了吗?本以为山羊胡子死定了……谁知已分开两半的山羊胡子却哈哈大笑,然后他的身体又结合起来,恢复原样……
孟九儿非常惊恐,不知所措;他再次挥刀向他劈去,却又是如方才无异,孟九儿连试几次依旧如此;山羊胡就如同不死之身,任由男孩向其挥刀多少下都无法损伤他分毫。
山羊胡子突然向小男孩反击,他用尽内力打出一掌,男孩用大刀抵挡,两股力量相持,产生白道银光……刺眼夺目……
正是紧急关头之际,忽然传来幽幽笛音,一抹橙红身影飘然掠过……笛音由远而近,回荡了一周,山羊胡子听后莫名变得面目狰狞,竟凄厉尖叫,他瞬间化作一股浓烟向男孩直卷过来……
眼看孟九儿避无可避,他唯有大声惊叫……然而浓烟将他紧紧包围住,黑暗掩盖了他的所有光亮……
孟灵枫挣扎出声,一缕晨光从窗台投射进来,刺目耀眼;原来方才只是他的南柯一梦。那妇人正是他记忆里的母亲,阿柔也是记忆中的阿柔,就是九年前他还在陆家堡的那位小主人。
而现实是她们都在九年前的那场火灾中消失了,到底是生是死他不知道,可潜意识却告诉他,山羊胡子与当年的火灾灭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当晚焚烧陆家堡时,他曾见到山羊胡子在山上出现过,虽无亲眼见到他杀人!但他与山羊胡子有刺腹划面之仇,怎么可能不报复?不过他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记得那一晚陈叔唤他下山带米酒回堡。上到山时已经看到红红火光冲天,如方才梦境一样,他快步走回陆家堡,那时堡里已经烧得所剩无几,尸体满地,具具成灰,根本就分不清谁跟谁;但是却没有小孩模样的尸身。这是不是说明阿柔有可能还在世?
但为何他总能梦到母亲与阿柔?是否已经死了的人,总会报梦给在世的亲人知道?
当年陆家堡被焚烧灭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在山下徘徊很久,他无可去之地,也是因为期待能找到一个半个亲人,希望她们还在世上,等待了一个月,毫无奇迹发生。他身无分文,就如同流落街头的乞丐儿一样。在山下逗留了快一个月后,才独自走到一处没人认得他的偏僻村落里躲藏。为的是避开山羊胡子回来寻仇,若然他发现自己还在,最想杀死的人并没有死,那他一定会继续赶尽杀绝,誓不罢休。
记得在山下逗留的那个月,九儿还遇到了一个人————
山下的酒铺、米铺、茶栈、饭馆,没有哪处不认得他是陆家堡的人。孟九儿不能被人知道他是陆家堡里的幸存者,于是他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头发乱的打结,面如土灰,衣衫褴褛。靠着乞讨度日,还装成哑巴,那时候的乞丐争抢地盘与食物是常有的事;免不了被人欺凌,偶尔拳打脚踢;由于在装哑巴,他只能忍着不敢吭声。有次几个年长的乞丐走过他身边,他在分食物给一个比他更小的小孩,当时就是为一个捡来的苹果,那几个年长的看他不顺眼就上前踢打;小孩见状为了自保撒腿就跑连苹果也不要了。
就在这时,有人用石子扔那几个年长的乞丐,手法快而准,似乎有点武术底子。他帮孟九儿解围了。那是一个跟孟九儿差不多大的少年,看上去就是十二、三岁。那少年一身黑衣,脸色苍白,嘴唇不太有色泽,有点疾病缠身的模样。他可能是看不惯那些年长的乞丐欺负人才出手的。
出手后此人看一看孟九儿,见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事便转身离开了。孟九儿本想说声多谢,但是碍于不可以作声,所以只好默默地望着那黑衣少年的背影,只是在心里暗自感激。
到了傍晚时分,孟九儿回去平时栖身的破庙内,竟然又看到此人。
却不知为何,此时见他全身发冷,身体曲卷,脸如白纸。比白天看到的他时,更像有大病临危的模样。他整个人瘫在地上缩成一团,双手环抱自己。
孟九儿察觉到他的样子有点像自己寒气入体时的状况,自己寒气入体时会扰心冰刺,骨寒透髓,极寒无比,难以忍受。
孟九儿缓缓地走到那人身边;只是距离他身体两三尺,就感觉到寒意逼人,寒气就在他身体内渗出。此人为何跟自己如此相似?不对,他的寒气是透出体外的,比自己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他也……
雪老头的阴寒内力只传给他一人,此人为何也有寒气入体?而且出现在陆家堡的山下?他是不是与雪老头有关?孟九儿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才会雪老头的内功。但是细想片刻,当初山羊胡子也不是为了内力而杀害雪老头?如果不是雪老头,或者就是跟山羊胡子有关。那此人此时出现在陆家堡山下也不足为奇了。但他看到自己,会不会将自己交给那山羊胡子处置?但他没有这样做,会不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陆家堡的人?
孟九儿百感交杂,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管此人,但是此人又解救过自己,如果他这时见死不救,良心又怎会过得去?
他慢慢靠近黑衣少年,只见少年面如白纸,脸容抽动,眉毛跟眼角和嘴边都开始结霜,慢慢地延伸到头发,耳朵,甚至是整个头部,手指也太开始结霜,最后都快将整个人霜封似的。
看样子他的寒气反应比孟九儿的还厉害几倍,孟九儿不会结霜,不会成冰块人,而此人——他会。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眼看他如此难受,该如何帮他才好?或许雪老头教自己的运气方法对他也有效,但是如果自己猜测错误此人并非寒气之故,那会不会让他更加难受?甚至走火入魔?但是此人现在已经快变冰砖,这样下去他可能只得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试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