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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随眼神茫然,想来他看到苏午的诡形,会脱口而出‘纣’这个字眼,与诡形吓破了他的胆子之间,必然存在密切关联。
二者对于‘天帝’、‘纣’其实本来没有甚么了解,他们看到苏午的诡形,会将这两个字眼脱口而出,是因为天帝、纣此二者,即是他们私心里认为最强大、亦令他们最恐惧的存在。
然而苏午不知今商‘天帝’为何,实知‘纣’究竟代表了甚么。
商朝末代之君,传闻之中暴虐无道的大王,即被后世代代相传,称之为‘纣王’。
而这位纣王,实名为‘帝辛’,又名‘受德’,本名‘子受’。
苏午自知在二者身上也询问不出来任何与‘天帝’、‘纣’有关的线索了,他把甲士随先放在一旁,看着祭司渠,转而向其问道:“何谓‘贞人傩’?何谓‘示祭’?
何谓天庙?”
祭司渠面对苏午这一连串问题,一时有些茫然。
他愣神片刻后,才向苏午回答道:“大王分六等祭,以六等傩主持祭祀,最末祭祀,以渠这样的‘夫傩’主持祭祀。
夫傩上有大傩,大人傩上有太仆傩。
贞人傩就在太仆傩之上,可以主祭天庙之中‘一般先王’的祭祀,有享食‘天帝’飨供的资格。”
“侍天傩在第几等?”苏午这时又向祭司渠问道。
渠闻言答道:“有时大王主持祭祀之时,就是‘侍天傩’。侍天傩不在六等傩的行列。
六等傩行祭祀、占卜之事时,有差错,就会成为人殉。
但没有任何天帝、先王、神灵有资格让大王牺牲自己,大王做‘傩主’的时候,就不能归入六等傩之中。”
“贞人傩之上那两等又是什么?”
“贞人傩之上,有‘天婢傩’,最高一等是‘天臣傩’。”
“嗯。”苏午点了点头。
渠小心翼翼地看了苏午一眼,见苏午没有继续打断,他呆了呆,接着苏午先前的问题说了下去:“大商设五类祭,分别祭祀土地、四季、河流、天、祖先,称为‘社祭’、‘坎祭’、‘示祭’、‘坛祭’,以及最高的‘周祭’。
天庙就是天帝、大商先王先公、所有神灵居住的庙。
用不同的祭祀,可以祭拜天庙中不同的神灵。”
苏午应了一声,目视着祭司渠,忽向其问道:“此五类祭,你都主持过哪几种?”
渠答道:“奴主持过河流的‘示祭’,土地的‘坎祭’。”
“你先前主持祭祀之时,身上飘飞出的紫衣蛇信女子,即是你祭祀的神灵?”苏午又问。
一听苏午此问,渠看着苏午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深深的敬畏。
他恭恭敬敬地向苏午答道:“是。那样的神灵,只是偶然在奴身上停留,就让奴成为了‘傩主’,奴只能在卜梦里偶然看到神灵的样子,您却能一眼将祂完全看清,您的‘神’十分强大,或许只有‘贞人傩’才有资格祭祀。”
渠这一生大抵只遇到过一位贞人傩,在他眼里,‘贞人傩’毫无疑问是位居顶点的存在。
“我看你体内阴影,为双蛇首之相。
此双蛇首的阴影,便是你的所谓‘神’?”苏午眉心竖眼悄然张开,目视祭司渠,再一次看到了对方血肉性灵中央,那道已与人形完全没有关联的双蛇首阴影,于是向祭司渠问道。
伴随他向祭司渠问话出声,祭祀渠体内那道双蛇首阴影骤然痉挛,渠面色大骇,跪拜在地,向苏午回答道:“渠体内的阴影,不够资格被称之为‘神’!
只能被称之为‘傩’而已!”
“贞人傩体内可有‘神’的存在?”
“傩主体内只有傩,没有神!”
苏午转头看向一旁的甲士随,指着随向渠问道:“他不在六等傩之列,体内亦有残缺阴影与自身人影相合,那般残缺阴影与你体内的傩系出同源,莫非也是傩?
若是傩,为何他不能入六等傩之列,成为傩主?”
“那不是傩,那不是傩……”渠连连摇头,回答道,“他们不能与神灵通明,没有祭祀天庙的资格,体内的阴影只是‘祀余’,不能与傩相提并论。”
苏午听得渠这番回答,顿时眉头紧皱。
在他看来,二者体内的扭曲阴影只存在多与少的区分,都与‘诡韵’、‘天理神韵’有直接牵连,为何在渠这里会被分为‘傩’与‘祀余’,二者莫非有甚么连故始祭目都不曾查见的区别?
所谓祀余,大抵是祭祀仪轨残余之物的意思。
这种‘祀余’,在如今广泛存在于商人的身上。
渠在一旁察言观色,他看出了苏午的困惑,便向苏午回答道:“傩与祀余不同,完全不同!
祭祀天庙的时候,就能看出傩的伟大——但不及神的伟大,和祀余的渺小,祀余和牺牲一样渺小!
我可以为您祭祀天庙,您就能知道,傩与祀余究竟哪里不同了!”
苏午亦有意探看‘天庙’究竟有甚么隐秘,渠所言正中他下怀,他点了点头,询问祭司渠道:“祭祀天庙,你须准备什么?”
“五具人牲就可以行最小的祭祀了。
我们的部落里,还有许多羌人奴隶,可以用他们来祭祀,您可以和我一同回部落,我们葛长部落的方伯,一定愿意改尊您的神为‘图腾’!”祭司渠眼神有些兴奋,连连向苏午说道。
今下民风蒙昧,虽有文明渐启,但终究仍是太古荒蛮的时代,人殉祭祀仍未断绝,在祭司渠口中,五个人牲也只是等闲。
方才那场未完成的祭司,他们杀了足有五十余个奴隶。
苏午闻声皱紧了眉,一时未语。
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无非是想让他成为其所在‘葛长部落’的靠山罢了,毕竟渠如今已与传来王命的随交战,此事遮瞒不了太久,大王很快就会命傩主祭祀,继而兴兵讨伐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