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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十年、六月一日
已经入夏的天气, 没有下雨的日子,是天空一碧如洗的万里无云。
没事的时候,宁宁就靠在本能寺的廊柱上望着天空。在本能寺事变即将发生之时, 比起之前的紧张, 她反而有了种诡异的平静。
她现在在经历的都不是拥有无限可能性的未来的事, 没有历史修正主义者干涉的历史,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过去的事既不能重来也不会改变,是早已只能在故纸堆中寻觅的过往。
“您在看什么?”森兰丸熟悉的声音从宁宁背后传来。
宁宁没有回头, 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森兰丸看向天空,“我在看天。”
“天?”森兰丸有些不明所以的跟着宁宁抬头,然而就是普通的天空, 在他眼中并没有什么特殊,“今天的天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宁宁终于回过头来笑了,“所以今天也是普通的一天。”虽然已经猜到了, 但她还是在顿了顿之后问道,“来找我干什么?”
“殿下在找您,请随我来。”森兰丸没有什么新意的答道。
宁宁站直身体拉了拉衣服, “走吧。”随着森兰丸转身的时候, 她今天穿着的艳丽的打褂, 在木制的地板上蜿蜒出迤逦的色泽。
就在这时,在离本能寺目之可及的山上, 也有人坐在山石之上, 遥望着本能寺的方向。
他的眉宇间微微蹙起, 一双异色的眼睛如同被重重迷雾覆盖, 让人看不清神思。
不知道坐了多久, 背后有其他人并未特意放轻的脚步声响起, 他听到了, 但是没有回头。
“还在担心大将吗?”来人是药研藤四郎,他在宗三左文字的身边站定,“不用太担心,你也看到了,就算是这样的情况,大将也完全不让人担心。”
连他也开始佩服他们这个看起来只是普通人的主人,其实比谁都要坚韧的样子。
宗三左文字仍旧是望着本能寺的方向,片刻之后才开口,“我知道。”
药研藤四郎整了整出阵服的手套,“大将,和我想象的不同。”付丧神那双紫得晶莹剔透的眼睛,比任何人以为的都还要通透和能看清真相。
在之前药研藤四郎就已经看出宁宁并不仅仅是那种才到本丸来的时候无耻下流的样子,但宁宁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来的韧性,还是让刃惊讶了。
她说她已经到达这个时空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一个连拔刀都不会的普通人被卷入历史的洪流中,身边都是像他的前主织田信长这种历史留名的人物。
作为织田信长的贴身短刀,药研藤四郎当然知道织田信长并不是一个温柔好脾气的人,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们的现主会遇到的危险,甚至是现在形同囚禁的处境。
但就算如此,她仍旧平安的到达了本能寺,且在这时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冷静和清醒,让刃赞赏。
宗三左文字闻言总算回头,神色仍旧是平日的丧气,话却问得很清楚,“你看到的主人,是什么样子的?”
药研藤四郎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那在你的眼中呢?”是初见时的无耻下流,是战场上修刀的慨然无畏,还是本能寺这里的冷静坚韧。
“我?”宗三左文字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我不知道。”其实,每次在他以为他看明白了的时候,都和药研刚才提到的一样,和他想象的并不相同。
药研藤四郎挑了挑眉,“不知道。”他以为宗三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我不知道,”宗三左文字握紧手里的刀,随即抬头看向药研藤四郎,眼底却如同拨开迷雾般坚定,“但是对我来说,她只是……主人。”
药研藤四郎望定了宗三左文字的眼睛,想到昨天看到的情形,瞬间在心底有了明悟,宗三对主人有所期待,而主人,也好好的回应了这份期待。
他是被宁宁赞过通透的刀,见状当然会为宗三左文字感到高兴。但同样的,他也是刀,见到这样的宗三和主人,会有那么点羡慕吗?
药研藤四郎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走吧,要去准备出阵了。”战场上,才是刀剑们的归宿。
本能寺里,宁宁跟着织田信长,之前升起的那点感慨早就消失到无影无踪,盖因为今天的织田信长兴致太好,太能折腾了。
虽然自从到达本能寺开始,织田信长在宁宁眼中就莫名的情绪高涨,但好成今天这样还是头一次。也不知道算不算冥冥中想要留住最后的时间,反正她只觉得哪怕只是跟着人,她都累得慌。
下午的茶会,晚上的晚宴,结束之后织田信长都仍旧不去休息。而是叫了森兰丸对弈,两人相对而坐下了一盘又一盘。
对于一个看不懂下棋的人来说,宁宁原本因为夜幕降临而略微紧张起来的情绪,就这样被一盘盘旗下得只想打呵欠了。
在一盘棋终了,织田信长瞥了眼明明就坐在他和兰丸旁边,却肆无忌惮的打了个呵欠,还用手背擦眼泪的宁宁,嘴角挑了挑,“累了吗?姬君?”
宁宁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还好。”今晚就是本能寺之变,她就算再累又哪里睡得着。
“今天兰丸好像心情特别好,”捻起一粒棋子,织田信长笑得意味深长,“连姬君也是啊。”
宁宁望天,她才没有盼着等看织田信长死呢,她可是个正经的审神者。
倒是森兰丸闻言就笑了出来,和平日里一样的笑容,“还没有和殿下提过,我出去摘花的时候,碰到几位有意思的大人呢。”
“什么样的人?”织田信长也略微提起兴趣,他几乎很少听森兰丸这么形容过。
森兰丸大略讲述了下昨天发生的事,对刀剑男士的形容是:古怪、却带着奇异的美貌,让人心生亲近之意的几位大人。
宁宁听着森兰丸的描述也是暗暗点头,真要论起来,能长到像刀剑付丧神那样的样貌人可不多。不过却也并不是没有,眼前的森兰丸就是这样的人。
“兰丸也难得对谁产生这种亲近之心吧。”织田信长听完森兰丸的描述,手敲着棋盘笑道,“看来果然是几位特殊的人。”
被织田信长这么调侃,森兰丸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而且身为侍奉织田家的人,确实也不太应该,“非常抱歉,殿下。”
织田信长摆了摆手,示意并不介意,又转向宁宁,“姬君也对昨日碰到的人心生亲近之意吗?”
宁宁抬起袖子掩了嘴角有些僵硬的笑容,“是啊,呵呵。”那可是她的刀剑啊。
“说起来,”森兰丸见织田信长问宁宁,便想起一事,“几位大人说,姬君很像他们的一位故人,也不知道那位故人,是怎样的一位姬君?”
织田信长闻言挑眉,“像他们的故人吗?”顿了顿,“姬君认识那几人吗?”
“当然,”宁宁忙摆出最端正的态度,做事情要有始有终,苟着也是,绝对不能在最后时刻出差错,“不认识。”
“这样啊。”织田信长的话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就这样和森兰丸还有宁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这位殿下大有今天晚上绝口不提休息之意。
宁宁被森兰丸这么一说,瞌睡也都跟着吓跑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觉得自己心跳快了起来,明智光秀的军队,应该逼近本能寺了吧。
也不知道下了多久的棋,织田信长似乎终于尽兴了,终于让森兰丸收了棋盘,准备休息了。
看着森兰丸告退,宁宁也准备跟着一起走,虽然估计是睡不着,回屋子里去养养神也好。如果时间够的话,她最好把衣服换回来,这样到时候行动方便。
然而宁宁刚站起来,就被织田信长叫住了,或者说不是叫住,而是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一使劲,她就被迫跪坐回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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