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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一下子呼出一口长气。
他手里倒是有封文书,漕帮大小姐、当朝秦王妃亲手所写,最后盖了当朝秦王的官章,拿着这封文书,他在大魏境内可谓是畅通无阻。可有些后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漕帮管事能够承受的——若是武装出海,一不留神靠近东瀛、李氏王朝两个藩地,这就是主国与藩地之间的斗争了。
出海这件事,可大可小。
为防止海上遇袭,出海时必定要带上大量的武装和人手。
若真是靠近了两个藩国,大魏该如何自处?秦王又该如何自处?
这些事儿,不是他一个小小管事可以拿主意的。
广德伯夫人来了。
于公于私,她都有权力调拨兵将,甚至承担责任。
“照大小姐的意思,一切文书都可后补,这一方面您无需担心。”管事把话讲透,“风险自然是有,如今是夏日,海上风浪巨大,加之匪类横行,吃不起饭的倭人和海贼跃跃欲试,咱们此番出行必定要调拨几艘装配炮台与火铳的大船——这一点需要您与福建布政使司拿决策。至于其他的,都可交给小人。给您备下的驿站就在福州马尾港,南平蒋家的夫人一早便在驿站等候您了,小的这就令人护送您过”
管事话未说完,便见左三元手一摆,斩钉截铁道,“不用了,今日我同东南侯碰面后把配备好的船只要到手,明日一早便出海。”
蒋家夫人,便是岳七娘。
是钏儿经年的手帕交,也是鸿宾楼背后的股东。
左三元笑了笑,“你差人带个话,等我们平安上岸后,我再去和蒋家夫人喝茶。”
面前的官家少妇态度坚决,管事不敢再多置喙,低头下去安顿妥帖。
自闽江出海,福建布政使司左参议大人与左三元同行。
出海后,果如漕帮管事所料,海上白日风和日丽,桅杆长扬,入夜时分便极为可怖,风浪大得叫这大船四下歪斜挣扎。左三元每每入夜便无法入夜,抱着痰盂吐了又吐,险些将苦胆汁都吐了出来,抹一把不带情绪的眼泪,左三元晕晕沉沉地擦了擦嘴。
女使添福一边帮左三元顺后背,一边低声埋怨道,“人不见了,要找人了便想起您了您同秦王妃再要好,这件事也是棘手的呀一路奔波,又是坐船又是换马车又是出海又是风浪,这个时候那个少芍呢?她哭两句便罢了!受苦的全是您!”
左三元还想说什么,可一张嘴又是涌上来的恶心。
风浪尚算小事,时不时出现的倭寇却是大事。
左三元一直以为船上配备的炮台与火铳是摆设,可那“砰砰砰”震天响的几声击碎了她的嗯不切实际的幻想。
海上紧跟着出现了袅娜又蜿蜒的鲜血。
一船的人被击沉了。
血肉横飞。
甚至有两颗头颅死不瞑目地飘在海面上。
左三元想冲回房间,抱住能够给予她安全感的痰盂。
理智制止了她此番不理智的行为,同时还敦促她给同行的福建布政使司左参议递了个沉着且冷静的赞赏眼神,“利器精兵,是布政使训练有素、指导有方。”
人呀,终究会长大的。
要么在炮火中长大,要么在眼泪中长大。
左三元觉得自己蛮幸运的,两种经历都全乎了。
在海上搜寻了小半个月,因蔬果匮乏,左三元嘴角长满了水泡,一只冰镇的梨子分成三天吃完时左三元十分想念含钏熬制的桂花梨膏。
距离东瀛越近,满船人的心绪越发紧张。终于在一天,传来了好消息,“海上有木板!飘着木板!看上去是楦板的样子!”
船向飘着木板的海面驶去。
左三元双手紧紧扣住船舷,神色焦灼地往外探望,海面一望无尽,不知行驶了多久,众人压抑住暗藏在喉咙深处的欢呼——有一座岛!
一座枝叶繁茂的岛屿!
而在岛屿的东南角斜斜地歪着一只两层船舶!
是夜,船尽力向岸边靠去。
一众黑衣小队蒙上口鼻,背负横刀悄无声息地下船上岛。
“害怕岛上有匪类。”左参议言简意赅地阻挡住左三元企图下船的意愿,“前锋先行,摸排后若岛上确实是广德伯与东南侯次子,便点燃黄色烽火,我们趁夜再靠岸;若岛上是匪类,或或二人已然遇害,他们将点燃灰色烽火,我们再来接应。”
隔了半晌,左三元轻轻点头。
一连三日,岛上均无烽烟。
左三元凭立船头,望眼欲穿。
第四日,烽烟起。
左三元轻轻眯着眼望去。
是黄色!
左三元陡然恸哭,撞了撞女使添福的手臂,结巴道,“是黄色,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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