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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城的第一场雪在傍晚降临,沈年年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照例前往柳亮的病房替他检查换药。
病房门外五六名高大的壮汉正聚在一起围着炭盆取暖,听到脚步声纷纷警惕地看来,见是沈年年便又收起一身的戾气,恭敬站起喊了声沈小姐。
这些时日沈年年每天亲自照料柳亮给他喂饭上药,土匪们都看在眼里,早已不把沈年年当成外人。
沈年年也笑着点头回应,别看这些土匪外形看着吓人,相处久以后才发现他们也都是十几来岁的半大小子,内心纯朴,各有凄惨身世,不得已才上山当了土匪,难得的是各个对柳亮忠心耿耿,几日来朝夕相处,她也把他们当做了可靠的朋友。
一进病房,柳亮依旧袒露着上身靠在床上,只是他的脸色相较以往红润许多,今天各项指标下来,他的内伤竟已痊愈。
虽然其中也有沈年年悉心照料的功劳,但如此重伤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痊愈,柳亮的身体素质简直强悍得可怕,就连林医生查看病例后也啧啧称奇,拿着柳亮的病例研究了好一阵子。
身上的各处外伤也纷纷开始结痂,除了做手术的几处关键部位结痂较慢还缠着绷带,其他伤口的绷带早已取掉,不知是这些伤痕的衬托还是这些日子沈年年每日做菜营养充足,柳亮原本就肌肉堆垒的上身竟更强壮了几分,黝黑的皮肤下,岩石般隆起的肌肉比先前更令人咂舌。
“沈小姐,还没下班啊,我身体好得很不用天天检查。”柳亮笑着和沈年年打招呼,两人朝夕相处这么久,彼此的关系拉近许多,他言语间也不像以往那么生分,显得随意起来。
沈年年照例替他检查伤口的愈合情况,叮嘱道:“你的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但也不能大意,特别是做了手术的几个伤口,要是再崩开可就麻烦了。”
就在此时,屋外忽然响起一声断喝,“什么人?”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枪声便响起,随即是一声痛苦的闷哼。
沈年年听得很清楚,那声闷哼来自柳亮的一名手下的,似乎被人开枪击中。
不等她反应过来,屋外枪声大作。
“乔爷,看清楚了,是柳亮手下的崽子,柳亮八成在这儿。”“给我缠住他们,龟田将军的人马上到,姓柳的插翅难飞!”
对话声清晰地传进屋里,柳亮如一只机敏的猎豹猛地从床上坐起,拉着沈年年蹲到窗边角落的阴影里,他面沉似水,冷漠的眸子紧紧盯着窗户。
沈年年贴着他,感觉柳亮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绷起,自己像是靠在一具滚烫的钢铁雕塑身上。
没一会儿,窗户被人砸开,一人拿着枪从窗口跃入。
“乔爷,没人,”他的话音未落,柳亮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瞬间贴到他的身后,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握住他的下巴,轻轻发力,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起,这人便被扭断了脖子。
柳亮从他手里夺过枪,也不瞄准,转身对着窗外连射击枪,立刻传来数声惨叫。
与此同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名浑身是血的土匪摔了进来。
“柳爷,姓乔的和东洋人把医院围了,兄弟们都受了伤走不远,你快走,我们断后。”他一面说一面大口吐血,也不知身上中了多少枪。
“医院后门有一条小路,”沈年年慌忙道,“除了医院一些老人几乎没人知道,从那儿可以出城上山。”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东洋人的叫骂声,柳亮咬着牙冷眼看着门外,反击的枪声越来越稀疏,自己的兄弟们恐怕凶多吉少。
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当即重重拍了拍手下的肩膀,“我会替你们报仇。”
随即他将地上的死尸抓起扔出窗外,瞬时枪声大作把死尸打成了筛子,借着尸体的掩护,柳亮一跃而起翻出窗外,朝着开枪的方向不断射击,“沈小姐,跟紧我。”
他弹无虚发将窗外乔爷的手下压得抬不起头,沈年年抓紧机会跟了上去,后门离这儿不远,两人很快便消失在杂草丛生的小路里。
没走一会儿便听到枪声彻底停歇,沈年年心里清楚,柳亮的几个手下怕是已经全部牺牲,想起那几张少年淳朴的笑脸,沈年年心中莫名阵阵刺痛。
她有些担心地看向柳亮,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兄弟,也不知他此时该有多难过。
但一看之下,竟看到柳亮身上的绷带不知何时出现了斑驳血迹,想来是刚才的搏杀又牵动伤口,那些手术的地方又裂开了。
“柳爷,停一停,你的伤口又要开裂了,”沈年年焦急道。
柳亮的脸上浮出些许痛苦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漠然,他脚步没有停歇,“后面有人追来了,我们先进山。”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沈年年无奈只得跟上,不知走了多久,茂密的山林终于出现在眼前,而身后的追赶的人影也近在咫尺。
“跟紧我!”柳亮低声叮嘱了一句,那声音里有一股难言的自信,让沈年年心安下来。
一钻进山里,傍晚微弱的阳光也被茂密的树木遮挡,黑得几乎看不清路,但柳亮却像是能在黑暗里视物一般闪转腾挪,速度竟似乎比在山外更快了几分。
追兵远不如柳亮熟悉大山,而雪又越下越大,没一会儿便将柳亮两人的脚印掩盖,很快两人便将追兵甩开。
又走了许久,柳亮猛地停下身子,他腹部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借着茂密的树叶间洒下那一点微光,沈年年清楚地看到滴滴鲜血顺着绷带的缝隙涌出来。
她刚要上前,柳亮却先开口了,“沈小姐,去找些枯枝来。”
沈年年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柳亮轻声道:“离山寨还有很远,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跑是跑不掉的。”
此言一出,沈年年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她明白以柳亮的身手和对山里的熟悉,完全不会担心被追上,但带着自己赶路的速度却慢了一倍。
似乎是看出沈年年的不安,柳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这么逃回去,我有什么脸面见山寨的兄弟们,杀了我的兄弟,就要他们偿命,我们布置一些陷阱在这里等他们,给死去的兄弟报了仇再回山寨。”
沈年年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柳亮,见他眸子里闪着自信的光,这绝不是为了宽慰自己编造的借口,沈年年能感受到柳亮真的是在这绝境中还想着反击。
林间的枯枝比比皆是,沈年年按照柳亮的要求找了长短粗细合适的堆在一起,柳亮便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将树枝削尖,将积雪下的泥土挖开娴熟地布置好一处陷阱。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仔细像在布置一个艺术品,但速度却一点也不慢,没过多久几十处陷阱便布置好,柳亮小心地将积雪盖上,沈年年一瞬间便再难分清哪些地方是陷阱。
做完这一切,柳亮长出一口气,拉起沈年年靠着一棵树干坐下,“晚上靠着我,不要乱走,这里到处都是陷阱,踩到就糟了。”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也彻底黑下来,沈年年靠着柳亮,鼻尖隐隐闻到血腥味,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她仿佛能听到柳亮腹部伤口撕裂的声音,这让沈年年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把伤口处理一遍。
可此处荒山野岭没有工具,又是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连看清伤口都难,更何谈处理,这一夜下来伤口不知道恶化成什么样子,一阵巨大的无力感攥紧了沈年年的心脏。
夜晚林子里起了风,风声吹过树洞发出呜呜的怪声,仿佛野兽哀嚎,沈年年下意识地蜷缩起了身子。
风越来越大,积雪和枯枝落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让沈年年更加不适,她知道山里有很多蛇,那些声音近在咫尺,仿佛是有蛇向自己爬来。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沈年年忽的感觉身子一紧,柳亮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抱着我吧,这样暖和些。”
他的身子很烫,一下便去将沈年年身上的寒意驱散了大半,只是想到他腹部的伤口,沈年年下意识地往外靠,唯恐碰伤他,但随即便想到周围那些密密麻麻蛇一样的怪声,她却又本能地瑟瑟发抖起来。
“别怕,我的伤没事。”柳亮似乎看穿了沈年年的心事,他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沈年年的背,将她搂紧,“我的身子骨有多硬你还不知道吗,这点伤不算什么。”
感受着柳亮沉稳有力的心跳,沈年年稍稍心安,只是周围的沙沙声依旧让她感到害怕,唯恐一条蛇爬到自己身上。
“山里的猛兽和蛇这会儿都该冬眠了,”柳亮低声在她耳边安慰,“别害怕,夜晚再黑也很快就会过去,我给你唱首山歌吧,我小时候一个人在山里,唱起歌就什么都不怕了。”
悠长的曲调缓缓响起,听口音似乎是北方鲁安省的方言小调,雄壮苍劲,在夜色中回荡不息。
柳亮的声音本就低沉,沈年年的脸贴着他的胸膛,那浑厚的声音像是从柳亮的心里传进沈年年的耳朵,仿佛暮鼓晨钟,一瞬间将黑暗与寒冷一起驱散,就连风声都被盖过,茫茫大山万籁俱寂,只剩下柳亮厚重的歌声飘荡。
沉醉在歌声里的沈年年从未像此时般温暖与安心,她把头深深埋进柳亮滚烫炙热的胸膛,双手牢牢抱紧他粗壮的手臂,柳亮上臂虬结的肌肉正随着他歌唱的呼吸微微起伏,沈年年张开纤细的双臂环抱,像是抱着一棵粗壮的大树,这让沈年年彻底放下心中的恐惧,只觉得无比踏实安全,不知不觉的,她竟在柳亮怀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