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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蜂鸣声在沈年年耳旁响起,阵阵令人恶心的眩晕感随着沈伦的笑声在沈年年脑海中翻涌,她下意识地扶住身旁的墙才不至于坐倒。
炮声越来越响,整个世界似乎都在震颤倾覆,沈年年眼前时而浮现沈伦对自己慈祥怜爱的笑容,时而却又看到他阴冷自私地狂笑,她猛地一阵心悸,似乎心里某一处最柔软的地方碎裂开,连呼吸也变得困难无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一路上又踉跄着跌倒了几次,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房间,沈年年颤抖着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失望地啜泣起来,直到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一声声报童的叫卖声越过沈府的高墙传进沈年年耳中。
“号外号外!东洋军进驻冰城,魏督军不战而逃!”
沈年年瞬间困意全消,她来不及梳洗便冲出家门拦下报童买了一份报纸,整张冰城日报上已完全被东洋人入寇的新闻霸占,果然是昨夜发生了大事。
东洋人不宣而战,趁夜猛攻冰城,城内的东洋人里应外合,魏督军见大事不妙不战而逃,扔下了一座空城,东洋军兵不血刃占领了城市,冰城,沦陷了。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看到这消息仍让沈年年失神良久,她呆呆地拿着报纸向回走去。
客厅里,沈伦似乎完全没有收到冰城沦陷的消息,依旧怡然自得地打着电话,只是脸上的表情显得无比谄媚。
看到沈年年,沈伦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远远地朝她招着手示意她过去,沈年年本不想见他,但看沈伦似乎有几分急切,便还是走到他身边坐下。
沈伦依旧讲着电话,就在东洋人进城这几天,他的电话似乎就没断过。
“是啊,我这耳朵您是知道的,年纪大了就喜欢清静,这里炮火连天的我可受不了哇,”沈伦对着电话感慨道:“还有我的女儿年年,整天喜欢往外跑,街上多不安全,我自身安危倒无所谓,就是这个女儿让我放心不下。”
挂了电话,沈伦满脸喜色,他笑着对沈年年道:“年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龟田将军刚才已经承诺让爸爸离开这儿去更安全的城市继续当商会会长,你赶快收拾行李,和爸爸一起走。”
沈年年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沉默地看着他,沈伦第一次在女儿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似乎是失望,又似乎是鄙夷,她的眼神里藏着刺,让沈伦浑身不自在起来。
“年年,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爸爸,谁又惹你不高兴了?”沈伦尴尬地笑了笑,伸出手来像往常一样想要摸摸沈年年的头发。
“常食有益,老幼皆宜。”沈年年默然开口,“爸爸,你还记得这几个字么。”
沈伦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沈年年站起身,刻意离沈伦远了些,“麦片的包装我看了,你对得起这几个字吗?我居然在广告上做出这么享受的表情,就像这几个字是真的一样,难道这过期食品就是你的心血?”
“哎呀,年年你误会爸爸了,”沈伦丝毫不觉得可耻,他怜爱地看着沈年年细声道:“爸爸赚的这些钱,还不都是要留给你的,爸爸都是为了你啊!”
沈年年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伦这副姿态,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像是泄了气一样失望地摇着头,“冰城沦陷,你是商会会长说话有分量,我本想劝你号召冰城的商界反对东洋人,现在看来是不必了,你既然早就打定主意逃到外省就早些走,为什么要发这笔国难财,难道冰城这些家破人亡的老百姓还不够悲惨吗?”
“年年,你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爸爸要走也是为了你啊,”沈伦委屈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没安全感,爸爸带你远离硝烟,怎么你反而怪爸爸呢。”
他说着走上前想要抱住沈年年,但沈年年却猛地抬手重重将他推开,在沈伦愕然的目光中,沈年年抬起头,她的脸上已满是泪水,“爸,你太虚伪了!”
她盯着沈伦,脚步却一步步向后退去,沈年年感觉那个儒雅慈祥的父亲也随之一点点离自己远去,“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爱,那这爱也太自私了!”
沈年年转身狂奔出了府门,室外的冷风让她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她擦了擦泪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阴冷的细雨怎么也冲不走冰城里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一夜炮火后的冰城在上午短短的寂静片刻后又慢慢沸腾起来。
到处都是燃烧升起的浓烟,东洋人在彻底地掌握冰城控制权后便以搜索敌人为由大肆劫掠,孩子的哭泣、女人的尖叫以及东洋人的笑声响彻冰城的每一个角落。
大街上已经一片狼藉,所有商铺被东洋人搜刮一空,可不等侥幸逃过一劫的百姓们喘口气,早已投靠东洋人的汉奸便和城内的混混一起再度上门。
他们虽是华国人却比东洋人更为心黑手狠,稍有不如意便把人活活打死,更以放火破坏为乐,胆战心惊躲在家中的百姓们被驱赶到了大街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被翻箱倒柜地搜刮后点燃,数以万计的百姓身着单衣,无助地跪在雪地里痛苦哭喊着。
与此同时,无数豪车呼啸着从各个大宅院里冲向城外,那些都是有路子的上流人士,他们早安排好了后路,只想第一时间逃离这末日之城。
街上的百姓躲避不及,有不少被飞驰的车子撞倒碾过,像是猫狗一样葬身在车轮之下或是被碾断腿脚痛苦哀嚎,街道很快被鲜血染红。
沈年年目睹这一幕幕,只感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她想要拦住那些人模狗样的老爷们,问问他们以往那些挂在嘴边的仁义道德都去了哪儿。
疾风知劲草,和这些伪君子相比,柳爷虽是土匪,却磊落得多,他才是真正善良、爱国的人。
就在此时,一阵凄厉的哭喊声传来,沈年年抬头看去,有两三个东洋人正抓着一个女人的头发把她往一处空房里拖去,那女人的儿子不到三岁,哭着跟在妈妈身后,却被一个东洋人狠狠踹倒在雪地里。
“住手!”沈年年再也忍不住了,她发疯似地冲过去将孩子抱起来护在身后。
“花姑娘!”看到沈年年,那几个东洋人的眼神里冒出光来,也顾不上手里抓着的女人了,他们贪婪地在沈年年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然后像猎狗一样扑上来死死抓住了沈年年。
“滚开!”沈年年愤怒地挣扎着,可是对方有三人,其中一个东洋人重重一个耳光打在沈年年的脸上,然后对着沈年年傲人的身材咽了口口水,那架势似乎等不及拉到没人处就要对沈年年下手。
“住手!”一辆车子猛地在路边停住,沈伦慌慌张张地跑了下来,焦急地用东洋话和那几个东洋人交涉。
似乎是知道沈伦和龟田将军的关系,那几个东洋人终于放开了沈年年,但那野兽般的眼神依然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
“爸爸,他们是禽兽!”沈年年看到他们又抓起了被丢在一旁的女人,立刻抓住沈伦的手说,“你快叫他们停下!”
“年年,别多管闲事了,现在是东洋人的天下,”沈伦不为所动,语重心长地劝道:“看在龟田将军的面子上他们才放过你,赶紧跟爸爸走,不然你也是这个下场。”
沈年年还要再说什么,可就在此时,那女人的孩子哭哭啼啼地追上去抓着母亲的衣服不肯放,刚才打了沈年年一耳光的东洋人骂了一声,举起枪上的刺刀便扎进了孩子的胸口,哭声戛然而止,点点鲜血溅在沈年年脸上,她呆住了。
“别管了,快上车,”沈伦视而不见,他一边催促,一边向车上走去。
女人已被拖进空房,她撕心裂肺地哭叫着,但很快被东洋人粗暴的喘息和吼叫声淹没。
而沈年年此刻却如失了魂一般,她的脸上滚烫,不知是因为被东洋人伤到了还是因为溅上了孩子的鲜血,她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跟着沈伦上了车。
沈伦早就收拾好了行李,这次追上女儿正好顺路一起出城,在暖和的车厢里,沈伦掏出手帕细心地擦去女儿脸上的血迹。
“你这傻孩子,现在知道害怕了吧,爸爸不会害你的,”沈伦心疼地摸了摸沈年年的脸颊,“你放心,咱们很快就出城了,等到了新家好好休息几天,不愉快的事就忘了吧。”
沈年年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车窗的隔音效果很好,百姓的哀嚎和侵略者的笑声都被拦在外面,小小的车厢就仿佛是无边地狱里的一小片桃源。
车上挂着龟田将军给的旗子,一路无人阻拦,越是靠近城门口,道路两边的死尸和伤者便越是多起来,许多被东洋人和汉奸虐打、被汽车撞伤的百姓在两旁痛苦翻滚哀嚎,更多的人却是双目无神地看着车子经过,静静等待死亡。
城门口的东洋旗被鲜血映得更红,破碎的华国国旗像是国破家亡的冰城百姓一样,在凌乱的狂风里彷徨地跌落尘埃。
“我是冰城的医生,”沈年年忽然自言自语道,她的眼睛亮起一丝神采,仿佛是丢失的魂魄又回来了,她猛地坐起身,抓住司机的肩膀大喊,“停车!”
司机猝不及防,下意识地踩下刹车。
“年年你干什么?”沈伦吃了一惊,这一愣神的功夫,沈年年已经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我是冰城的医生,我不能丢下我的病人。”沈年年头也不回,“这是我的国家,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和我的同胞在一起!”
“年年,回来!”沈伦急得直跺脚,他伸手去抓,但沈年年决心已下脚步飞快,转眼便不见踪迹。
沈伦不断呼喊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硝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