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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过他的那些日子里,乌云都变成了宝藏。”
——许慕川
【一】
偌大的客厅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愁云密布,他们在想什么?在想许又林进监狱之后,许慕川身在何处吗?在想许慕川这么些年,有没有恨过他的母亲,哪怕是一丝丝?在想如果当初能带着许慕川回到秦家,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景象?想有何用呢。
夫人精致的面庞上,挂着些许泪痕,更显得苍白无力了些。“我刚打了张楠的电话,她没接。”手里握着的手机,嘟嘟嘟的没完没了,却听不到期待的声音。在她当初知道了儿子医药费的去向,便就对那个男人死了心,恨就恨当初她没听爸爸的话,毅然决然的以为许又林是单纯地喜欢她这个人,义无反顾的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家,只为和那个人渣厮守终身。“我当初就不该把阿川一个人留在那里,我应该带他走的。”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她连孩子在哪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阿川过的好不好,还是不是愿意和小时候一样跟她亲近。
“喂?”薛庭看清楚来电的人,直接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先生,我们这边调查到,许又林入狱当天,他的妻子张楠也因血癌病故了。”电话那边的声音清晰可辨,“张楠去世前立了一份遗嘱,内容是将许慕川和许榛过继给一位叫简兰的女士,还留下了三十万的抚养费。”
秦丽云听到张楠去世,把孩子过继给了别人,心里一紧,急忙开口道:“那个简兰是什么人?家里人口复杂吗?跟许家是什么关系?”薛庭紧搂着妻子的肩膀,示意她放宽心。
“夫人,是这样的,简兰是个做成衣的师傅,开了个裁缝店,家里就她和她女儿,亲戚都不怎么走动,和许家是邻居。”电话那边的人及其热络的汇报着:“我打听过,大家都说这位简女士是个心善的,为人也很不错,前些年丧夫之后,一直没有改嫁,一个人带着女儿。”
薛庭看情况也说的差不多了,拿起手机说:“那先这样,看看还能不能查到别的什么东西,晚点把那位简女士住宅和店铺的地址发过来。”说完边挂断了电话。
从秦丽云为了能治好许慕川的眼睛,而回秦家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孩子了。过去这七年多的时间里,照顾薛还明的时候,看着他慢慢长大,她就在想,我的孩子是不是也有这么高了,长成什么样子呢?她还会时常做噩梦,梦见那个孩子眼里一片明亮,却和自己擦肩而过,梦见那个孩子,哭着质问自己,为什么不要他了。而夜里呜咽的声音,无不体现着羞愧,她在想她的孩子,她想给那个抛弃的孩子的自己赎罪。
薛庭从秦丽云回秦家之后,第一个找上门来,看看这个女人回来后是个什么样子,谁承想过了这么些年,昔日的大小姐,清瘦了不少,手也粗糙了,可是她还是温婉的笑着,掩盖着伤痛,让谁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看着她对薛还明那么好,又觉得是不是再补偿心里的亏欠。
“丽云啊,小陈把地址发过来了,”看着手机里新收到的消息,“你要不要改天去看看那孩子?”
秦丽云吸了吸鼻子,“我可以吗?”她捂住自己的眼睛,把脑袋埋在臂弯里,整个人就那么缩着,真的很无助,“他不认我怎么办呐?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去看过他,刚开始的时候,张楠偶尔还会寄一些阿川的照片给我,可到后面,我连看都不敢看,全锁柜子里了。”眼泪潸潸,鼻尖都是红的。
薛庭环抱住秦丽云,眼里止不住的心疼,“没事的,去看看吧,说不定那孩子这么些年来也想着你呢。”
“薛庭,那如果我把那孩子带回来了呢?”
大手摸摸她的头顶,“带回来了就带回来了,没事,在我们跟前儿长大也是很好的。”
秦丽云再一想到阻止她带许慕川回家的父亲,“那我爸他……”
“你现在是我媳妇,我薛家的人,老爷子实在不同意,我去给他做思想工作。”言辞也是十分恳切了,“你就好好做你孩子的妈妈,我的太太……那孩子过几天该生日了,你去看看他吧。”
时间从来都禁不起推敲,它只会冲洗人们之间的记忆,淡化那些过往,百年后写到书上,不过就是匆匆一笔带过了。而煎熬的这些年却是个烙印,不能抹平,只会看着它的存在,根深蒂固。
【二】
在许慕川是孩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人心叵测,长大的这几年,不过是让他把这四个字的意思理解的更深了而已。可是他还是愿意以一片赤诚心去看待身边的人,因为他遇到的都是善人。
这边的喻枝正哼哧的吃着冰镇西瓜呢,许慕川拆开包装就让喻枝闭嘴,“别动哈,面膜贴歪了可不怪我。”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泛着点微红,把面膜捋平了敷在小丫头脸上。“呐,贴好啦,这几天又是敷面膜,又是敷宝宝霜的,这脸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自从喻枝那天被晒伤后,许慕川没事就看看美容保养的书,小心护着那张脸,连许榛出门都习惯性带好一把遮阳伞还有防晒,生怕喻枝那张脸再出个什么意外了。“小枝姐姐,我明天想吃好吃的可以嘛?”许榛又长个儿了,感觉着都不适合撒娇了,可是这语调还是听着软软的,不能拒绝。
喻祖宗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懒洋洋开口道:“咱小榛想吃什么呀?想吃天上的蟠桃,姐姐都给你摘来。”
“噗嗤!”许榛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姐姐,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啊?照你这么说,我想喝琼浆玉露也不是不可以咯?”一口白牙,笑的倒是灿烂,可是……
“哎呦!”下一秒就被许慕川敲了脑袋,“哥……我这不是开玩笑呢嘛?”委屈巴巴的,一双桃花眼落在许慕川身上。
许慕川冷眼看着,展开刚刚敲许榛脑袋的书本,“你这套对我没用,去把这些附加题做了,”翻着书页,细细看着,“第18页、20页、27页……这些都做了,不然明天没得吃。”
“好吧……”许榛接过书,又往房间里走去。
眼睛没睁开,光听着就能想象出兄弟俩的表情,“你对小榛这么凶干嘛?人家暑假作业都做完了,还被你压榨。”手往旁边摸了摸,掐着许慕川的腰,挣开一只眼睛说着:“还过不过生日啦?十岁诶,算大生1,这么重要的日子,吃点儿好吃的怎么啦?”
许慕川挖着西瓜肉,往喻枝嘴里送去,“我哪里凶了,我不是一直这个样子吗?我十岁的时候也没说我要喝琼浆玉露啊,都是你惯着他,他现在总跟你撒娇。”男生总撒娇算个怎么回事儿啊。
“你有没有想过,是张姨走了,你太凶了,他才对我有依赖啊?”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少年垂着眼睛,“想过,”手里的勺子继续动着,“可是我妈妈当时离开的时候,我也没有这样啊。”
“低头。”
许慕川微微弓着身子,“干嘛?”然后就被喻枝伸手摸了脑袋。
少女的手在他头顶揉了揉,“因为你比小榛敏感很多,你会比他更有防备心一些,但是你在我这里也可以撒娇啊,嘻嘻!”
少年愣了愣,把西瓜放茶几上,“我去看看小榛写题写得怎么样了。”然后径直往房间走去。
喻枝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你走什么啊?还没说好明天吃什么呢!”
……
【三】
上午的市井,人总是格外多的,待到下午日头足了,晒得人难受。而停在居民楼边上的那辆宾利,倒是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了。
“夫人,街坊说简女士的女儿清晨便出去买菜了,还没回来,我们等一会儿应该就能见到了。”司机上车后说道。
“那我们就等等看吧,”秦丽云终究还是熬不过内心的挣扎,寻到这里来了,还带了好些礼物,看着各式各样的游戏机,衣服鞋子,“也不知道这孩子喜不喜欢。”
这边的喻枝和许慕川刚买完菜,喻枝自己给自己打着伞,两人一起提着一袋子菜,修长的那只手则是稍稍往上提了些,“下次能不能别这么早出来买菜啊,我都困死了。”许慕川边走着边打哈欠。
“你不知道,越早买的菜越新鲜,特别是海鲜,去晚了,都买不着什么好的了,”喻枝笑起来,脸上的梨涡显得格外的甜,“我和妈妈,今天可要好好给你们俩做一桌菜呢!”
车里的司机看到前方的人影,立马向后面说着:“夫人,快看,他们来了。”
听着这话,秦丽云立马开了车门,想下车去看看,可高跟鞋刚落地,就那么两秒……又坐回了车里。
微微裹着阳光的清风,吹在少年的脸上,抚乱了额前的碎发,显得五官格外清晰,依稀见得当年的模样,只不过眼神却不再空洞,却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盖的风采,周遭是说不出的清冷,又夹杂着些温柔。
喻枝看着楼下停的车有些好奇,“十三,我很少见车牌号有四个八的诶,好像不是我们本地的。”
……
“夫人,你怎么了?”司机看着后座上的女人哭了起来,连忙递着纸巾。
秦丽云想起上次在动物园,看到的那个红着眼睛惊慌失措的少年,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样子,泣不成声,“他见过我,在……我带着小晴在动物园的时候,他就认出我来了……”豆大的眼泪落在昂贵的衣料上,“他还朝着我走过来了,可是……可是我居然还问他是谁……”
你好,你是?秦丽云从没想过,如此生疏的语气,她会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和当时对薛在晴的温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已经不敢去面对这个红着眼睛朝她走过来的儿子了,也不敢去打扰那个和别人亲近、谈笑风生的儿子了。因为她忽然间就意识到,自己错过了的,已经不只是七年多的时间了,还有他七年来的快乐、难过和无奈,一瞬间就理解了那个红着眼走过来,却又转身就走的少年,心里藏着多大的委屈,明白了那个捡到自己吊牌的小姑娘直接的眼神,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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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生:俗语,一般是指逢十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