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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人艺的故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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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人艺和中戏堪称是血浓于水。

中戏的第一任院长是欧阳予倩,人艺的创始人、四大巨头之一就是他儿子欧阳山尊,两个人都曾经导演了《日出》,欧阳山尊还作为教授给中戏表演系53和导演系59级授课。

人艺的院长曹禺先生是中戏的副院长,戏文系的创始人之一。

人艺四巨头之一,夏淳导演,也就是《茶馆》《龙须沟》《天下第一楼》《洋麻将》的导演,也给中戏上课,主导国家戏剧学院话剧团,这就是国家实验话剧院的前身。

人艺四巨头之一焦菊隐,《茶馆》《关汉卿》《蔡文姬》创立了心象说。致使人艺在戏剧学院从苏维埃列斯里古里叶夫库里涅夫那儿学习来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得到了华国化——即以现实主义为主,坚持生活为源泉,吸收民族戏曲风韵艺术规律和美学同时,又以话剧的审美特征及现代观众的审美取向为主,既有生活意蕴的写实,也有诗化的表现性的写意,表演上以建立心象塑造人物形象的华国学派风格。

人艺的编剧有老舍、郭沫若、郭启宏,刘锦云,李龙云,还有中戏最好的教师或者戏文系出来最优秀的学生,像何冀平《天下第一楼》陈晓玲《坏女孩的恶作剧》万方(曹禺的女儿)等等。老舍的学生克莹老师也在中戏戏文系授课。

人艺与中戏常常联合招生,中戏表演系最优秀的学生才可以去人艺做演员。林兆华就是从演员转为导演的。人艺的星光灿烂,有不少都是中戏的优秀学生,然后进了剧院再训练和强化。

人艺的两个院长濮存昕、任鸣都是中戏出身,中戏现在的院长郝戎曾是人艺的导演和演员。

京都人艺、中戏、华国国家话剧院(原实验剧院)其实是体系、师承、人员上的三位一体。当然,其中人艺是舞台的最高的代表。

所以几乎人艺就是中戏的后花园了。

在当踏入人艺的大门的时候,裴阳和夏一可就震惊了,震惊的不是人艺的豪华,而是人艺的“破旧”,当然,破旧也算不上,只不过是不很豪华而已,尤其是和成都剧院相比。

但当裴阳和夏一可踏入京都人艺的内部时,就又震惊了,和外边完全不一样的是,人艺的里边豪华又庄严。

“喂,师伯,您在哪?”裴阳打起了电话,语气显得很尊敬,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像他老师那样年级的应该都是比较严肃古板的。

“在这呢。”一只手突然拍上了裴阳的肩。

裴阳吓了一跳,因为这句话是同时从电话和他身后两个方向传来的。

裴阳扭头一看,一个精神奕奕脸色红润面带坏笑的小老头正站在裴阳的身后。

“润清师伯?”裴阳看着眼前穿着boy的小老头有些不敢确定。

“嗯哼。”那小老头眨了眨眼,显得有些滑稽。

裴阳笑了,他真的会谢啊。

他确实没想到自己那么正经的老师居然会有一个这么年轻化这么潮流的小老头师兄。

“那咱们这会儿进去?”裴阳看着这师伯突然就严肃不起来了。

小老头看着从裴阳身后略微的探出了一些身子的夏一可友善的呵呵一笑,“走呗,往里走。”

夏一可也略显羞涩的对着小老头笑了笑。

接着,他们就继续聊着天往里走了。

“说实话,小裴啊,你这次来在导演和排戏上可能会有些收获,毕竟你应该最想找的老冯也在。”小老头看看裴阳又看看夏一可满含深意,“但现在人艺的角们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这小女朋友怕是要失望了。”

本来裴阳还想问问是不是冯远征老师来做指导了,但听见师伯这话,他反正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毕竟再怎么说,他始终还是一个外人,润清师伯可以随便说这种话,但他可说不得。

接着润清师伯又笑了笑,“没事,这也不是什么私密,别人不说,至少人艺的老观众们肯定都是知道的,毕竟咱剧院也确实是没有在外边来钱快。”

这事,裴阳也是有些耳闻的。

时光退回上世纪80年代,中戏的优秀毕业生巍子刚走出校门,就一口气收到了七个国家级演艺单位的聘书,直教刚刚拿下梅花奖的巍子,生生弄出了选择困难症。

众多单位中,当属人艺的实力最为雄厚,大导演林兆华根本难得打听其他单位如何挖人,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巍子,说了句:“来人艺,给你解决bj户口”,便顺利将巍子招到麾下。

可惜,巍子到人艺后不久,便遇上了90年代的经济浪潮。眼看着一众个体户小演员要演技没演技,要外形条件没条件,却能一部戏动辄赚到成百上千,巍子便再难守着人艺一个月150元的工资苦磨演技了。

恰好这时,电视剧《情满珠江》邀请巍子友情客串,还承诺每集给巍子1000元酬劳。巍子一算,这部电视剧有40集,自己就能赚4万元,相当于人艺3年的工资。

想到这里,巍子立刻去找领导请假。所幸人艺的领导大都开明,没怎么多问就同意放巍子出去拍戏。

谁料这部戏拍完,巍子的胃口也大了。他转身又私自接了《天国逆子》,然后毫不留恋地向人艺提出了辞职。

出演《天国逆子》再次让巍子赚得盆满钵满。金钱刺激下,巍子就此彻底脱离话剧舞台,走上了影视剧演员之路。

只是夜深人静时,巍子忍不住会回忆起当年他在人艺的那些岁月,然后颇有些困惑的想:

外面赚钱这么容易,人艺的演员们为何非得花十个月的时间辛苦排话剧?

巍子的出走,不过是人艺中坚力量的一个缩影。市场经济冲击下,年轻一代的演员很难再想老艺人们那样,甘守清贫一心磨演技了。

他们学会了名气变现,也学会了去往薪酬更高的地方,而人艺,则在整整一代青壮年演员出走后,彻底失去了昔日荣光。

1992年7月16日,首都剧场迎来了人艺重磅话剧《茶馆》的绝版演出。于是之、蓝天野、郑榕、英若诚等等人艺老艺人,用这场《茶馆》,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

老观众们很早就入场等待着熟悉的演员们,一些没买到票的观众也迟迟站在剧场门口不走,只为在老艺人们出门时,能送上一声祝福。

此时,后台的老艺人们正全力准备着接下来的演出。已经得了老年痴呆症的于是之,对搭档蓝天野说:“等会上台了,你多帮我兜着点”。

蓝天野一边答应,一边想着自己的心思。从风华正茂到白发苍苍,一开始,是蓝天野演《茶馆》,而如今,总算到了《茶馆》见证着蓝天野活到秦二爷扔纸钱的年纪了。

剧场的灯突然亮了,大幕缓缓拉开。一个个清末民初的人物出现在舞台上,按照剧情喝茶唠嗑,如一幅滚动的画轴般,将观众带到了老舍笔下的那些旧时光里。

于是之果然在台上忘了词,郑榕饰演的常四爷登台后,于是之愣愣地看着他,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一旁搭戏的演员们,不动声色地把戏接了过来,而台下的老观众们,也都会心一笑,依然给予老艺人们热烈的掌声。

一曲终了,老艺人们纷纷鞠躬作别。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前排不少观众甚至跑到台前,目送老艺人们离去。

这时,台下一名观众突然大喊一声:“于是之老师,再见!”

将要下台的于是之,脚步突然一个趔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洒在舞台上,留下点点晶莹。

一个时代结束了。

纵观人艺68年历程,不禁让人们想起电影《梅兰芳》中的台词:“谁毁了梅兰芳的这份孤单,谁就毁了梅兰芳。”

人艺同样是孤单的,她如同站在山顶不染一丝烟尘的仙子,俯视山脚下无数为生计奔波的同行,然后在万千星辉中轻启朱唇,唱一段阳春白雪,字正腔圆,余音绕梁,只可叹曲高而和寡。

数十年来,人艺就这么静静地呆在王府井大街22号里。任凭时空流转,任凭世事变迁,人艺只固守着它的桃花源,以匠人般的心思对待每一部话剧,只为延续老艺人们“拉开大幕看真的”的初心。

有人说人艺落伍了,市场经济时代,实在容不下人艺一心做艺术。当年那声“于是之老师,再见”,何尝不是观众对人艺的告别。

但即便如此,人艺依然倔强地守着它的一亩三分地,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秉持着“戏比天大”的初心,等一个来看话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