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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滑出喧闹的大学城商业街,缪存一直在t恤上擦手,试图清理伤口上的污渍和沙砾。骆明翰抽了两张纸递给他,“擦擦。”
继而把车子在路边缓缓停靠,按下双闪。
缪存接过纸巾,轻声说“谢谢”,语气里很礼貌,但没什么情绪。
骆明翰觉得他很有意思,看着不大,但跟自己相处居然毫无拘束。他拧开矿泉水瓶:“用水冲冲。”
缪存便依言浸湿了纸巾。
“你是画画的,应该保护好自己的手。”
“知道。”
“是美院的学生吗?”
“职校的。”
骆明翰瞥了眼他那一摞书,挑了挑眉:“职校也有油画系?”
缪存跟他胡诌:“学动漫设计,油画自学的。”
他洗完了手想下车,骆明翰好心提醒他:“换件衣服吧。”
的确,白t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别说看着如何,穿着就难受。缪存看着他那张令他过分熟悉的脸,一时之间忘了拒绝,等回过神来时,骆明翰已经侧过身,从后座拎出一个纸袋:“这里有干净衣服……”
缪存想说自己可以回宿舍换,但骆明翰已经拎过了袋子,在里面翻出一件黑色polo衫,“……是我弟弟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这次没等他说完,缪存便接过了话:“不介意。”
骆明翰抬起眸,缪存却盯着他手里的衣服,再抬起眼时,剔透如琉璃的眼睛难得的有了些微紧张。骆明翰勾了勾唇,“那你去后面换?”
缪存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骆远鹤的衣服,推开车门下车。
骆明翰从烟盒里摸出烟,稍稍抬高了些音量,但仍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后面有点乱,你随便收拾。”
传来一声关门声,是缪存上了车。他垂眸扫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书、颜料盒、画板、支架、石膏模,都是骆远鹤的私人物品。他去法国客座一年,到今天已经过去四天,缪存很想他。
骆老师不知道这个天才学生对自己有怎样的心思,只知道每次讲课时,缪存看着他,总是看得专注又认真,像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他上飞机前都没见到缪存来道别,只能主动给他发微信,叮嘱他不要松懈技法的练习和对世界的感知。
缪存一行字打打删删,最后回他:「好的老师,我想你了。」
骆远鹤即使用最深的情感去揣测,也揣测不出「我想你了」这四个字的浓烈和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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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上还有洗衣液的清香,缪存揪起领口,小动物一样地嗅了嗅,心里被一种安宁的白色潮汐温柔包裹。
骆老师的味道。
骆老师没有女朋友,有一次,一个衣着时尚的男生在画室外堵住了他,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微信,是不是想跟他分手。缪存在转角听到了,抱着书心里砰砰直跳。
其实一年也不会很久,他们画起画来,三五个月也不过完成一幅,那么就是三幅画的时间,骆老师就回来了。那时候缪存满了二十岁,勉强能算成年人,可以去谈一谈喜欢和爱。
脏t恤换下来,缪存叠好,将两只胳膊套进衣袖。
骆明翰咬住烟,低头点燃了,烟草味随着白雾在车内淡淡弥漫开,又被风带出窗外。他搭着方向盘,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安静的空气中,后座传来窸窣动静,也许是缪存正将那件黑色polo衫兜头套上,做动作时,劲瘦腰身上的肌理呈现出漂亮的动势。
要从后视镜看一眼也很轻易,但骆明翰只是抽着烟,很克制,继而问:“好了吗?”
缪存回到副驾驶,他皮肤很白,白到冷冽的地步,乌发和瞳孔却都很黑,黑到了纯粹,刘海细碎地垂下,这让他看着又乖又难哄,很矛盾。
骆明翰咬着烟的嘴又怔松了。
丢了脸了,他又不是没见过漂亮的。
“谢谢。”缪存没深究他的眼神,他讲礼貌,何况看在他是骆远鹤哥哥的份上。
骆远鹤有时候会提到他这个哥哥,他很敬重他,不过对他的私生活很苦恼,因为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总有风流债误算到他头上。缪存给骆远鹤当助手,对骆明翰的事迹一清二楚,因而他的礼貌也很有限。
“要还的。”骆明翰意有所指地提醒他,跟他玩最基础的把戏。
缪存没打算还,但答应得很好。他懒得跟骆明翰多接触,只想着等一年后骆远鹤回来了,他自己亲手还给他。
“所以,你叫什么?”
“缪存,纰缪的‘缪’,读‘妙’,存在的存。”
骆明翰在心里写下这两个字,怔了一怔,看着他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大概是一个不受父母欢迎的孩子,否则怎么会给他取名为“错误的存在”。
但这不关他的事,他又不给人当爸。
“你的朋友叫你什么?”
“缪缪。”骆远鹤一直这样叫他。
“妙妙。”骆明翰在心里擅作主张,“电话号码。”
缪存报了一串,他存好,拨通电话又挂断:“我的。”
缪存没有要存的意思。
骆明翰笑了笑,“你不会不还吧?”
他顶着跟骆远鹤完全一样的脸,但从眼神、气息到讲话的语气,都如此不同。骆远鹤温和得多,但骆明翰这个人身上有股匪气,再怎么做出不经意的样子,眸光也还是锐利,让人觉得被侵犯、被觊觎、被掌控。
缪存并不习惯自己深深喜欢的脸出现在他这样的人身上,有种被糟蹋的厌恶和烦躁。他撇开目光,抱起书:“我会还的。”
骆明翰不知道哪儿来的直觉,觉得小骗子骗了他一回,总会骗他第二回,便从他那沓书里轻巧抽出一本,举起来扬了扬:“交换。”
缪存无语,对着熟悉的脸,话也不客气了许多:“看出来了,你很不舍得当一个好人。”
骆明翰笑了笑,“你要知道,”他把书随手扔向后座,意味深长地说:“面对你,没有一个二十九岁的男人会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