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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魏公子润在驻军宁阳之后,始终维持着与田耽的僵持,两者至今为止尚未爆恶战,哪怕田耽几次逼战,魏公子润都没有行动。
说实话,如此消极怠战的统兵方式,根本不像是魏公子润的性格,要知道,魏公子润在近十年的南征北战中,那可是崇尚进攻的统帅,用兵方式与他的性格一样强势。
由此可见,魏公子润心中肯定是有什么别的图谋,至少他丝毫未曾考虑与他齐国的军队交战——很有可能是想偷袭韩国,管重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倘若魏公子润果真无意与他齐国交战,其目标只是为了韩国,那么,将田耽以及其麾下的军队调往符离塞,也算是为他齐国变相地留下一条退路。
尤其是眼下,楚国大举进攻泗水郡,这是极好的机会,让他齐国可以从宁阳退兵派往符离塞,却又不至于被世人认为是他们齐人畏惧魏公子润。
至于他齐国的军队从宁阳撤兵后,魏公子润是否会趁机攻打鲁国,管重毫不怀疑:倘若魏公子润果真要打鲁国,在其偷袭宁阳得手之后,有的是机会攻陷鲁国的王都曲阜。
依魏公子润带兵打仗的能力,以及商水军、鄢陵军这两支魏国劲旅的实力,若是前者果真要打鲁国,在他齐国的即墨军火支援曲阜前,曲阜早就被魏军攻陷了。
可魏公子润那样做了么?
没有!
并且,期间哪怕有任何一名魏卒踏足鲁国境内么?
没有!
由此可见,魏公子润根本未曾想过攻打鲁国。
至于复辟于滕城的宋国,管重完全没去考虑:管他死活!
想到这里,管重微微点头,正准备出声符合右相田讳,却忽然听士卿连谌冷笑着说道:“唯田耽能抵挡楚国的军队?右相大人这话,恕连某不敢苟同。其他人暂且不论,单单「临淄田氏」,便是人才济济,无论是田骜老大人,还是田武大人,在下认为,皆足以任帅阻挡楚国的军队,未见得一定要将田耽大人调回符离塞。……难道右相大人觉得,魏公子润的威胁尚不如楚国的军队么?”
『我临淄田氏的人,要你来聒噪?』
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连谌,右相田讳正色说道:“族叔(田骜)年事已高,难复当年的神勇,最近几年,军中事务皆是族兄田武在打理,若按照连谌大人所言,将族兄田武调到符离塞,何人坐镇巨鹿郡?”
连谌摇摇头说道:“巨鹿郡,以往的敌人乃是韩国,可此番韩国对魏国用兵,韩人岂会蠢到偷袭我巨鹿郡?虽然我大齐并未与韩国结盟,但在抵制魏国这件事上,我两国的态度是一致的,连某不认为巨鹿郡存在什么威胁。如今我大齐最大的威胁,一者是驻军宁阳的魏公子润,一者是企图攻打符离塞的楚公子熊拓,我认为,应当留田耽大人继续呆在宁阳,使魏公子润不敢进犯鲁国,再请田骜老大人与田武将军,南下镇守符离塞,抵挡楚国的兵马,此乃万全之策。”
对于连谌的话,田讳无从反驳,毕竟在这件事上,他与左相赵昭确实是有私心的,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支持与魏国开战,且事到如今,仍然希望与魏国维系最后一丝情谊,不至于真的成为仇人。
只是这些内心的话,他此时却不好说出口,毕竟齐魏两国目前已经彼此宣战,若他言论失当,很有可能被人扣上扰乱军心的帽子。
最终,齐国还是未敢调回田耽,只好坐镇在巨鹿郡的田骜、田武父子调到符离塞,且任命田骜为阻挡楚国军队的主帅。
八月初九,楚公子暘城君熊拓亲率五十万大军抵达符离塞,在这座要塞面前扎下营垒,而此时,齐将田骜、田武等人也已抵达符离塞。
这场「符离塞之战」,称得上是中原迄今为止所爆的最大规模的军团战争,论参战人数,骇然是「西河战区」的两倍,只可惜符离塞固若金汤,哪怕是齐将田骜、田武等人以十万军队应战楚国号称百万的五十万大军,短时间内,齐军依旧没有露出丝毫的劣势。
对此,暘城君熊拓也很头疼,一边下令麾下士卒打造抛石机等攻城器械,一边召集麾下将领商议战略。
在这场军事会议中,暘城君熊拓很无奈地向诸将询问攻打要塞的策略。
其实不止他无奈,在场的诸多楚国将领心情也很复杂,要知道,符离塞是楚国为了抵挡齐王吕僖时期的齐国对他楚国年复一年的进攻而修建的,据说为了建成这座要塞,楚国征用了上百万的平民,众人合力将这座要塞打造地固若金汤。
就像魏国失而复得的天门关与孟门关一样,楚人在修建符离塞的时候,根本没有去考虑这座要塞很有可能落入齐国的手中,因此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门,以至于如今看着这座宏伟的要塞,纵使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亦寸步难进。
此时,副将上将军项末向暘城君熊拓提出了建议:“公子,符离塞易守难攻,末将以为,强攻要塞,不如绕路袭其后方……”
这个战术,其实并不新鲜,因为当年在「四国伐楚战役」时,齐王吕僖同样被驻守符离塞的楚国上将项末挡住前进的路,寸步难进。
但是那个时候,齐王吕僖麾下有两柄利刃,一柄利刃名叫「魏公子润」,另外一柄叫做「田耽」,此二人率领各自麾下的军队破「铚县」、破「斳县」,占据涡河,使符离塞变成了一座孤悬的要塞。
当时,驻守符离塞的楚国上将项末生怕后路被断,使他麾下五十万大军落入齐鲁魏三国联军的包围,故而无奈选择了撤离。
而今日,项末亦提出了相似的建议,建议暘城君熊拓兵出两路,一路往西北攻打「濉溪」、一路往东北攻打「泗夷」,他不信在他楚国这样的攻势下,驻守符离塞的那支齐军还敢留在要塞内,而不是回援齐国本土。
听了项末的话,暘城君熊拓想了想,深以为然。
可就在他正准备下令时,帐外忽然有人报称道:“公子,魏公子润派人送来紧急书信!”
暘城君熊拓颇感意外,眨了眨眼睛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当着帐内诸将的面,将魏公子赵润的信使请到了帐内。
毕竟他视为亲妹妹的堂妹芈姜嫁给赵润成为了魏人的太子妃,这件事在寿郢乃至楚东已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眼下魏楚两国和睦,暘城君熊拓认为自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还不如坦坦荡荡,也可以借此巩固自己作为王储的地位。
片刻后,便有两名青鸦众走入了帐内,待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书信递给暘城君熊拓后,两人就此告辞,非常干脆。
当着帐内诸将的面,暘城君熊拓拆开了书信,在粗略扫了两眼后,眉头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随即,竟露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表情。
见此,老将项燕好奇问道:“公子,不知魏公子润在信中写了些什么?”
只见暘城君熊拓磨了磨牙,咬牙切齿般说道:“赵润那厮写信告诉我,说他准备攻打鲁国……”
听闻此言,在场的诸将都愣了愣。
见帐内诸将面露不解之色,暘城君熊拓无奈地说道:“我太了解赵润那厮了,他哪里是想打鲁国,他写这封信的目的,只是在催促我方,叫我方尽快派军前往宋郡……我估计他驻军宁阳,多半是为了使韩国放松警惕,方便日后偷袭韩国,可能齐国的田耽,这些日子将他逼得太紧了,而赵润那厮又不想与齐军开战,是故催促我方尽快派人前往,好接替他应战田耽麾下的齐军。”
说到这里,他恨恨说道:“他纯粹就是想让我等白白为他牵制田耽!”
听了这话,帐内诸将顿时恍然大悟,要知道,此番他们楚国出兵,鲁国也在他们的进攻范围之内,至于目的,当然是为了夺取鲁国的工艺技术。
倘若魏公子润果真攻打鲁国,且攻陷了这个国家,这对于楚国而言,亦是莫大的损失——别以为楚国与魏国目前是盟国,楚国就能毫不付出地从魏军手中得到鲁国的工艺技术,到了魏公子润手中的东西,想要再拿回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但就跟上次魏公子润派魏使唐沮说服暘城君熊拓出兵支持魏国时一样,楚国对鲁国的工艺技术有需求,这就注定他要被魏公子润牵着鼻子走,甚至于明知被坑,楚国还得忍着情绪,感谢魏公子润‘成人之美’,将鲁国留给了他们。
“赵润那厮……哎,项(末)将军,劳烦你带兵走一趟宁阳吧,本公子觉得,眼下我大军之中,唯有将军可以抗衡田耽。”最终,暘城君熊拓无奈地对项末说道。
“公子缪赞了,项末尽力而为。”
项末谦逊地低了低头,抱拳接下了命令。
次日,楚将项末率领十余万楚国正军,北上前往齐鲁边界的宁阳,接盘魏公子润与其麾下魏军,牵制齐将田耽,以此作为代价,与魏公子润达成默契,使魏军将攻打鲁国之事让给他楚国。
而这也意味着,驻军在宁阳长达几个月的魏公子赵润,终于将有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