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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乐游,你想去欧洲还是美国?”宋同宜给自己盛了一碗冬阴功汤,她最近胃口不好,只有吃这类酸辣开胃的食物才勉强能多吃两碗。
“你要是不想去英国的话,我们也可以考虑北欧,不过北欧英语项目不多,这样可能需要多学一门语言。所以我觉得还是美国比较好。”
程乐游思考了一下,“嗯,我也觉得还是美国比较合适,梁老师的博士也是在美国读的,你想去个有冬天的地方,那我们可以去美东。申请季刚开始,我们最近挑一挑学校和项目,费用也得考虑,自费项目和奖学金又不一样,我明天列个单子吧。”
宋同宜垂着眼睛低头喝汤,“哦费用呀,费用你不用管,你都不知道我离了婚有多富!负担我们俩读五个自费phd都没问题。”
即使程乐游说她当初回国的原因只有一半是因为宋同宜,宋同宜的愧疚也并没有因此减轻,她看到程乐游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她的样子,反而更加自责,程乐游也不是不愿意继续深造,在她回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大可以潇洒地去别的地方,但她留在这里这么多年,还能是因为谁呢。
她想起了程乐游刚回国那会儿。
宋同宜结束了在梁老师工作室的实习期,刚刚租下一间小工作室准备自立门户,她正忙着装修的时候被杨砳的员工堵在门口,杨砳发不出工资,他们只好来找他老婆要。宋同宜看着眼前一张张愤怒又疲惫的脸,无言以对,请他们几个人吃了顿饭,拿出了自己一年的积蓄勉强付清了他们三个月的工资,她那时候一个小时的费用是四百块,攒这些钱用了300小时,花的时候只用了一秒不到。
她没问杨砳,当然他也没说。第二天,宋同宜悄悄把她结婚时李女士给的银行卡塞进了杨砳的包里。她知道这是杯水车薪,对于在互联网创业的人,每天烧钱的速度她根本不敢想象。
毕业第一年,她就知道了身无分文感觉,那是一种焦虑中带着麻木、倦怠里带着隐痛的感觉。工作室装修暂时停了,下个月的生活费也没有着落,她躺在他们租来的一室一厅的小床上,在脑海里疯狂地做着千以内的加减法,想着要怎么用不到一千块养活两个人,房租、水电、交通、餐费,她算来算去,她卡里的余额总是和等号右边的数字差一大截。总不能真的去喝西北风。不过他们甚至连西北风都喝不上,这地方四季温暖,常年只刮东南风。
生活的钝痛将她割得七零八碎,当她考虑要不要放弃工作室,去应聘一个职位的时候,程乐游回来了。宋同宜回想起那段时光,只能想起天神下凡四个字,虽然这天神是冲她翻着白眼下凡的。她很少在杨砳面前哭,却在机场里抱着程乐游哭得昏天黑地。程乐游当时怎么对她说的来着?
“宋同宜,别人自欺欺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干脆闭两只眼。你在这儿整的和自我献祭一样,杨砳不知道吗?还是知道了装不知道。”
无论杨砳知不知道,她都希望杨砳不知道。她在他面前有一种迫切地维持体面的需求。她如果有一百块,可以在杨砳身上花两百块,剩下那一百管程乐游借。
嘲讽归嘲讽,程乐游还是很大方的付清了工作室的装修费用,顺便借了她十万块钱,她脑子里终于不必反复出现她和杨砳流落街头的画面。
当她们的工作室终于步入正轨,杨砳的公司也像坐了火箭一样一飞冲天。杨砳在一年内就拿到了融资,他雇佣的员工超过了四位数,一年前在门口堵宋同宜的那些人身价开始指数级增长,他换了新的公司大楼,买了新的豪宅,给了宋同宜一张不限额度的副卡,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他妻子杨太太,他的生活终于好起来。那些她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都跑来恭喜她,说她眼光好,早早投资了一支潜力股。她很难向大家解释自己的爱情和投资其实没关系,那样的话,别人只会以为她凡尔赛。她只好对着每个恭喜她的人笑。
换房子前一天,杨砳给了她一把钥匙,告诉她什么也不用带,第二天直接去就可以,宋同宜还是把自己四处收集的锅碗瓢盆都打包好,装满了三个大箱子,当汽车驶离他们的小家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树立在城中村旁的灰色小楼,他们只在这里住了不到一年,她打开车窗,在滚滚车轮声和迎面袭来的热浪里想起刚搬进这里时杨砳对她说的话,“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进入春晖居,她开始了另一种等待。
春晖居三个字据说是当代某位名家所写,小区里碧草如茵,有自己的高尔夫球场,这里的女人一概被称为x太太,她第一次进入这里的时候,被前台管家称作杨太太,她有点儿晃神,呆呆的没有回应,以为是在叫别人。他们的新房子大的夸张,刚来这里时她习惯用自己的年收入当作计量单位,一颗绿植的价格顶她一年收入,一张单人沙发则是她半年的收入,至于那盏豪华的水晶灯,她得工作个三五十年才行。她也不必再枕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噪音入睡,这里是顶复,安静、恒温且私密,虽然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在这里依旧睡不着。
她在房子里叫了一声杨砳,然后听到了回音。
她傻傻地问杨砳,“这么多房间要用来做什么?”
杨砳笑了笑,告诉她:“随你高兴,你要想不出来,就空着。”
这里一年的物业、服务、管理费高的令人咋舌,宋同宜始终固执的用自己的积蓄支付这笔费用,这对她来说其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她执著的用自己的劳动所得维护他们家庭的生活,她不想被人养着,上千小时的咨询经验告诉她,那些开头美好的“我养你”最后有很大概率变成“还不是我养的你”。
但宋同宜开始迟到,新房子实在离工作室太远,杨砳迟不迟到根本无所谓,没人敢指责自己的老板迟到,但她不行,她给生活打工,她要做完早饭送走杨砳,还得开着车在早高峰堵够一小时,给来访人打电话道完歉,又得给程乐游打电话让她帮忙接待,时不常还要翘班去参加太太们的聚会。
宋同宜和他抱怨,杨砳知道后只是笑笑,第二天给她换了辆新车。
只有程乐游没变,除了那段时间杨砳在她嘴里从“一米八”变成“暴发户”。程乐游没和她说过恭喜,只是在帮她安抚好等待得不耐烦的来访人后对她投来复杂的目光。程乐游就像她生活坐标系的原点,提醒她出发时的方向。
她现在回看那段时光——在婚姻里献祭完自己,在工作上剥削程乐游。
可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付出了什么。多可笑。
程乐游把面前的海鲜饭给宋同宜推过去,想让她多吃点儿,本来她点的是菠萝炒饭,餐厅不小心搞错,她也没注意。海鲜的腥味和油腻的气息一起闯进她的鼻腔,恶心的感觉难以抑制,宋同宜捂着嘴巴冲进洗手间,跪在马桶边把晚饭吐了个干净。
等她吐完,回头,看到程乐游端了一杯清水倚在门边,程乐游皱着眉头把水递给她,又拍了拍她的脊背给她顺气。
见宋同宜漱完口,程乐游抬起胳膊把她堵在门口,“宋同宜,你觉得你能瞒我到什么时候?”
宋同宜苦笑了一下,“我没想瞒你,我今天是打算告诉你的。”
她仰起头,眼睛弯的像月牙,“程乐游,我怀孕了。”
“几周了。”
“八周。”
“他知道你怀孕还和你离婚?”
“他不知道,我没想告诉他。”
“那你……是想让我恭喜你,还是想让我帮你做一个决定。”她把下巴放在宋同宜肩膀上,慢慢抬起手抱住她。
“恭喜我吧程乐游,这是我的孩子,我一个人的孩子。”
宋同宜没哭,程乐游的眼泪却流下来。
程乐游把眼泪全都蹭到她的肩膀上,“你这是何必呢?孩子没有父亲,以后的路说不定会艰难一些。”
宋同宜也抬起手揽住了她,“程乐游,我想你会明白,不爱我的人,给他生一百个孩子他也不会爱我。用一个孩子来让他留在我身边,太难堪。
“一个不爱它母亲的父亲,一个不归家的父亲,我想不出比这还糟糕的家庭环境。”
宋同宜继续说:“你知道吗程乐游,我知道我怀孕那一天,脑子里第一秒想到的不是告诉杨砳,而是我一个人去产检的话要知道什么流程、我一个人带孩子去商场要准备什么东西、以后它上小学上幼儿园我要怎么接送它。我发现我甚至没有办法想象那种场景,我和杨砳两个人一起带它出去的场景。这种感觉太可怕了,我一个人的时候怎么都可以等他,但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和我一样每天都在等待它的爸爸。”
“那我要当干妈,你上课的时候我可以给它喂奶换尿布,等它大一些还可以送它去上学,要是我们两个人都忙,还可以请一个nanny。”程乐游已经在畅想未来。
“好,只要离开这里,怎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