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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是个如履如临之人,他知晓苏家有两位小姐,因此他毕恭毕敬地询问:“不知这位小姐的闺名是?”
“苏挽月。”苏挽月倒是干净利落的将名字抖擞出来,毕竟内心已然认定了自己才是坐上这华贵小轿的人。
未曾想到,车夫听到苏挽月的名字后双目微睁,似有些许迷惑。
视线之内瞥到苏漪澜的身影,赶忙小跑着跑到苏漪澜的身边,车夫伸出握拳,低眉沉声说:“小姐,请您上轿。”
苏漪澜便将纤纤玉手放在车夫手腕处的袖上,缓缓抬眸。
正好撞进已然色变的苏挽月那满是怒意和妒意的眸中,心上觉着可笑至极,亦是绛唇微钩,杏眸内蕴着笑意。
苏漪澜施施然上了轿,轿内雪松淡香袅袅,细嗅着竟是让人心静止息,且轿内布设迤逦,当真是华贵雍容的轿子。
坐在轿内,苏漪澜将金线薄纱帷子落下,给众人只剩个模糊的俏丽身影,便随着车夫的一声吁逐渐消淡在人们的注视下。
至于这笑意所含何意,就留给苏挽月自己思考斟酌吧。
那笑意落在苏挽月眼里,自然是赤裸裸的冷嘲热讽,如燃木一般点燃了苏挽月心中无尽的怒火,竟是让她气的咬牙切齿,面色发白。
却碍于苏家的脸面,在宴会上不敢多添言语,只得站在原地看着苏漪澜绝尘而去的身影,暗自愤愤不平,恨不得将其剥皮脱骨。
觥筹交错,宴会也接近尾声,部分宴客也不耐困意,驱轿离开,原本熙熙攘攘的前厅也逐渐冷落下来。
此时,苏挽月和傅毅桐一同坐在清幽寂静的院落中,你侬我侬地说着甜言蜜语,时而举头望明月,共叹这皎皎婵娟。
“挽月,你可知苏东坡曾挥毫写下‘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形容的恰好正是我们眼前的皎洁月光。”傅毅桐自幼成长于书香之中,自然可以引经据典。
可是苏挽月少时便飞扬跋扈,横行霸道,自然是不喜行吟坐咏,负薪挂角这些圣贤事儿的。
况且她的母亲孙文秀胸无点墨,心思狠辣,在这样耳濡目染的教育下,苏挽月大字不识,更别说旁征博引什么苏东坡的诗句了。
因此她根本无法理解傅毅桐嘴中所说的什么劳什子诗句,只能勉强哂笑着,盼着这个话题尽早揭过去。
明月当空,清风徐来,亦是情意正浓时。
看着傅毅桐坚毅的侧脸,星星点点的月光在其侧脸上镀了一层光边,竟是让苏挽月看着亦是失了神。
情驱心动,苏挽月也不顾闺房清誉,平日里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此时此刻也被她抛之脑后,轻启朱唇,轻轻唤了声“毅桐”。
等到傅毅桐下意识转头看向苏挽月,趁其不备,苏挽月迅速如蜻蜓点水般用樱唇轻点傅毅桐的脸颊。
随后用如刚濯过清涟般的鹿眸看着傅毅桐,莞尔一笑,明艳动人,眉眼飞扬。
苏挽月虽不识一丁,但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这幅美丽皮囊自然可以引诱许多人。
傅毅桐在此情此景下不由自主也动了情,他星眸微动,俯身下去。
苏挽月自是闭上鹿眸,长长的睫毛在脸庞上落下一片鸦青的阴影,两人柔软之处就快要触碰在一起。
在这时候,傅毅桐竟是低声喃喃说:“漪澜,我倾心于你。”
这一句话如同给苏挽月心头上浇上一盆透彻心扉的凉水,凉意竟是凄神寒骨,将苏挽月心中几欲喷泄出来的情火彻彻底底的浇灭。
一时间,苏挽月气急败坏,一把将傅毅桐推开。
力道之大,傅毅桐始料未及,硬是被她推得踉踉跄跄,险些从长石凳上摔下。
“傅毅桐,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我是苏挽月,不是什么苏漪澜。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全然抛之脑后了?你为何今时今日还在挂念着那个不检点的女人,当初也是你自己说苏漪澜不是什么好女人的,如今却又从你的嘴中吐出这样的话。那我呢,我算什么?”
如此说着,苏挽月眸中竟是泪光闪闪,欲坠未坠,直叫人觉着怜惜,若是旁人看了去,也只是会觉得是傅毅桐强人所难。
苏挽月心中亦是恨极苏漪澜,她明明何事都未做,却叫傅毅桐对她如此死心塌地。
而苏挽月在傅毅桐身前千般万般抹黑苏漪澜,为的就是让傅毅桐对苏漪澜彻底心灰意冷,这样自己才可以趁虚而入。
当初傅毅桐听闻这些,在自己面前露出了疾首蹙额的模样,亦是说出了——
“我不曾想过,苏漪澜看着如此独立自强的人,私底下竟是如此不知检点,轻佻放荡,真叫人看着觉得心惊胆颤。若是与她结交,还不知要被她这种破败风气影响到什么,更是污了自己的眼,脏了自己的心”这般的话。
可事到如今,傅毅桐对苏漪澜却仍存有旧情,这让苏挽月怎能不恼?
原本暧昧的气氛被这般一搅局,荡然无存。
傅毅桐眸中的情意和温柔此时也烟消云散,再加上刚刚苏挽月的猛然一推,他对苏挽月也失了兴趣。
不多言语,冷着脸挥袖,迈步走了,剩的苏挽月一人在原地失神落魄。
另外一边,浓浓倦意袭来,苏漪澜洗漱后换上斋衣,解了自己经过一天已然有些松垮的堕马髻和珠花钗。
正由着软枕柔被包裹着自己,准备就寝之时,突然门口传来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苏漪澜心生疑惑,此时已是亥时,寻常人家早已入眠,何人会登门拜访,于是她谨慎地开口询问:“何人?”
只听门外恭敬的声音传来:“小姐,奴才为您送来了信件。”
苏漪澜蹙起柳眉,心中更是疑云密布,信件?
她平时甚少与人通信,怎会有人挑选此时给自己送来信件。
这般想着,她便再度开口:“何人差遣你来的?”
“是傅家少爷傅毅桐差遣奴才来送的口信,说是让您明晚在桥头与他会面,有重要事情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