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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平静校园生活的第一堂课对于赵筝来说其实有点难熬。
毕竟，她实在脱离校园太久，即使在门内世界里也为了活下去而逼着自己学习掌握了不少知识，但——她很确信自己的确没怎么学过如何用曲线方程求椭圆的切。
……她当然在门内世界学过数学，尤其是空间与角度的内容。
但，同样的，她还是很确信自己学的那些数学放在这个世界绝对会被别人当疯话——因为这个维度就压根没有能去求证那些理论的智慧生命存在。
所以，这就是她只能镇定自若地在数学课上走神的原因。
她现在就好比一个好不容易掌握了拉丁文的倒霉蛋，在此前对中文了解甚少的情况下被扔到了高中语文课上做文言文翻译或鲁迅作品解读。明明自己在某种方面确实挺厉害，但就是在中文上比不上中国小学生。
“…………”
赶在眼里的高光要完全随讲台上的老师的讲解消失前，赵筝挫败地低下了头。然后，有对着书桌上占了绝对数量的一大堆数学试卷头疼。
“…看来，又要来一遍了。”
又要来一遍当初在门内世界拼了命地掌握空间与角度的绝地奋斗了。
不过，这次的好消息是，她不必担心自己在练习和“刷题”的时候面临运气不好撞上【某些东西】而发疯的情况了。
这个世界的数学不会有让人随时可能发疯、面临连死亡都是种怜悯的情况的危险真是太好了呢。
赵筝真心实意地如此想到。
好在上午只有一节数学课，她总算还是熬了过来。后面的语文和历史则不像数学那样漏听一会儿就错失整个世界，她本身也向来在历史与文学上更有兴趣与天赋——在某扇门内，她甚至还靠自己一点点努力和熬资历当上了一个大学的历史教授。所以，后面的几节课倒没有那么难熬。
中途的课间休息时间赵娅也来找过她，问了些关于能否跟上学习进度的话。对此，赵筝十分坦荡，当着那些看稀罕事——她这个坏脾气的姐姐居然会心平气和地和被她看不顺眼、总是针对的妹妹说话，这当然是稀罕事儿——的人的面，回答了赵娅。
“还行。”
她说：“我会努力的。”
不管怎么样，学□□比在那些门里面临的东西要好对付得多——至少学习还不会把她逼疯、只能寻求死亡的短暂解脱。
“是吗？”
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比起过去的排斥与尖锐针对实在有了很大改变，赵娅在面对她这其实不太热情的回应时反而接受极其良好甚至感到欣慰起来。
她的这个妹妹总是这样，太感性也太富有同理心，总觉得自己亏欠她这个姐姐。即便面对过去的她因嫉妒与迁怒而起的尖锐针对排斥，也依然愿意包容接近她。
有趣的是，在赵家，赵娅反而可能是最关心、最有可能对她有着点爱的人。
就像现在，这个气质温雅而柔弱的女孩会温和地微笑着，询问她：“那么，姐姐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帮忙的。”
“…………”
赵筝缓缓闭上眼：“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一点儿也不麻烦——”
“要上课了。”她睁开眼，打断女孩：“下课时间好好放松休息吧，有什么事中午再说。”
她并不那么讨厌赵娅。
但，不可否认，赵娅总会提醒她，关于过去的那个歇斯底里的自己，以及那段于她而言毫无价值、根本不值得铭记的与所谓血亲们相关的记忆。
那不太利于她恢复人性，摆脱那些门内世界残存在她身上的影响。
“…………”
赵娅安静了下来，用一种极温和难过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后，又张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回复：“……嗯…姐姐。”
………
赵筝不再渴求亲情。也不再期待来自亲人的爱。
所以，当中午放学后的园中谈话，赵娅努力想要证明她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时，她的双亲真的有关心过她的状况、他们其实是爱着她的时，赵筝再次平静地打断了她。
“那不重要，赵娅。”
她说：“那一点儿也不重要。你根本不需要费力去证明一项不存在的东西。”
“姐姐！”女孩惊愕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于是，赵筝只好轻轻地叹口气，感到些微的麻烦地替她把一切都说开：“我不在乎他们是不是爱我，就像他们不在乎我一样——赵娅，我在出院前问过护士有谁来看过我或者询问过我的状况。”
“只有你一个人不是吗？”
“只有你、你自己，愿意来关心我这个从一开始就不被接纳的人。他们根本不在乎，只觉得麻烦、觉得嫌恶，认为是我又在玩什么博取关心的无聊把戏。不是吗？”
“——！！不…不是的，妈妈他们只是——”
“只是觉得我太烦人了…对吗？”
赵筝偏偏头，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他们觉得我太顽劣、太无可救药。比不上你，也比不上其他优秀的人。配不上他们，让他们丢了脸。这很正常，毕竟他们已经花心血培养了一个足够优秀的你。我这个亲女儿只能向外界证明他们的基因没那么强大，不能造就一颗污泥里的明珠，证明血统论没那么可靠——或者他们的血统不够可靠。”
“但是，赵娅，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因自己的错才遭遇不幸的。”
她在这时替过去的那个可怜的自己抒发最后的不甘。
“是赵先生——是他的愚蠢祸及家人，才让无辜的我替他承受代价，遭遇绑架与拐卖的不幸。我的低劣与不可救药是他的错误造成的，他没有任何理由来嫌弃我的不完美、不优秀。”
“…………”
赵娅哑口无言。
“…所以…”她很快艰难地反应过来这场谈话的真正主题：“姐姐你想跟我说的重要的事是……”
“嗯。”
赵筝点点头：“希望你转告赵先生和他的夫人，这段时间我让他们破的费，我会尽快算清并偿还的。我的户口也刚好还在我的养父母那儿……以后，请不要再叫我姐姐。”
真巧，赵家的先生太太此前一直嫌麻烦，只对外宣称了找回了失踪多年的亲女儿，还没把她户口转过来。所以现在，她也不需要费力气与他们断绝关系。
反正严格意义上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关系。
“另外，还有一件事。”
她低下头，把背出了教室的书包打开，拿出里面的洋娃娃。
“你的朋友送了我一份礼物，我不太喜欢。请你替我返还给他吧。哦，稍微坏了一点——不过没关系。”
“我会很快亲自去向他解释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