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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如果执意要告状,我也拦不住,但是——看看这句话!”老狐狸指着基地操场边的标语——“练为战,不为看”。谭晓琳不屑地说:“这口号从我当兵开始就喊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不稀罕!”老狐狸声音变得低沉:“对于我们来说,没有墨写的字,都是鲜血铸就的经历!”
“我觉得不止雷战是变态,你们这群人都是变态!”谭晓琳振振有词地说,“我不反对魔鬼训练,我知道这是选拔特种兵必需的程序,但是你们这样变态地折磨女孩子,真的是太过分了!尤其是还这样变态地对我行刑!你们是我见过的最没有纪律性的军人!”老狐狸看了谭晓琳一眼,声音低沉:“我希望您能好好考虑,雷神是烈士的儿子!”谭晓琳看着他,不屑地说:“那又怎么样?他有免死金牌吗?”
“没有!”老狐狸咽了口唾沫,他的喉结在蠕动着,半天,才大声地说,“——您让他这样滚出部队,还不如让他死在战场上!”谭晓琳愣了一下,没说话,老狐狸的眼里闪过一丝悲凉,“我之所以不顾身份跑来找您,是因为他的父亲是我的战友!他的父亲就牺牲在我的面前,这就是他从军的动力。没有军队,他会无所适从!雷战当然不是一个完美的军人,他有非常多的缺点,但是——他不是个坏人!他的心是淳朴的!”
“他把我按在水里的时候,心也是淳朴的吗?”谭晓琳厉声问。
“再待上几天,您就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做了。”老狐狸看着她问,“教导员,请问您是来镀金的吗?”
“什么意思?”谭晓琳没明白。
“您的前途是否需要特种部队担任主官的经历?”
“胡说!来特种部队是我的志向!”谭晓琳高声说。
“那就请您再等等,会得到您想要的答案的。”老狐狸看着她。
“什么答案?”
“他这样做的必要性。”
“必要性?对战友行刑的必要性?”谭晓琳讽刺地说。
“对,您会明白的。”老狐狸声音很低沉。
“军士长,我求你一件事,”谭晓琳说,“别总是您您您的好吗?听着真别扭!”
“因为您还没有证明,您是合格的特战队员,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在我眼里,您是客人,我只能称呼教导员为——您。”谭晓琳愣住了,老狐狸笑笑,“在这个野兽营里,您还是客人。请您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告他,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教导员,告辞了。”
老狐狸转身,谭晓琳急忙叫住他,缓缓地说:“他父亲……是怎么牺牲的?”老狐狸眼里泛着湿润,嘴唇翕动着:“……替我挡住了一颗子弹。”谭晓琳愣住了,老狐狸没说话,敬礼转身走了。谭晓琳思索着忘了还礼,转过头看着外面那行鲜红得刺目的标语——练为战,不为看。
3
湍急的河流里,炸点和枪声还在持续。女兵们奋力地在刺骨的河水里挣扎,阿卓第一个爬上岸,满身的水顺着迷彩服往下淌,她浑身哆嗦着,几乎迈不动腿。紧接着,沈兰妮和叶寸心几乎同时爬上来,两人谁也不相让,跌跌撞撞地撞在一起,疲惫地倒在地上,又咬着牙坚持爬起来。唐笑笑仍然紧抓着何璐的装具带子不敢松手,她居然第五个上来了。她还是看不见,倒在地上拼命地拨弄着头发。
欧阳倩和田果相继从水里钻出来,跌跌撞撞地爬上岸,田果扶着欧阳倩着急地问:“你怎么样你怎么样?”欧阳倩哭着:“不……不知道,我不会生不了孩子了吧?”沈兰妮赶紧安慰她:“不会!快!”欧阳倩止住哭问:“你怎么知道?”沈兰妮说:“我是运动员,我们那儿游泳队的例假照样下水,没事!”欧阳倩这才擦了眼泪,哆嗦着继续往前走。
女兵们陆续从水里爬出来,个个都是浑身发抖,站在岸边的军医挨个地抓着爬上岸的女兵们。军医一把抓住欧阳倩,举着两只手指头晃动:“看得清吗?”欧阳倩稳住脚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不停晃动的重影,努力地便辨认着,军医又晃了一下手指:“快说!这是几?”
欧阳倩迟疑了一下:“三……”田果站在他身后,悄悄地踢了她两下,欧阳倩反应过来,快速答到:“是二!”军医有点不相信:“你到底能不能看清啊?”又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田果在后面不经意地咳嗽了一声,欧阳倩瞬间明白:“一!”军医又举起巴掌,田果装作拍蚊子似的拍了一下手,欧阳倩大喊:“五!”
“过!”军医拍拍欧阳倩的肩膀,欧阳倩如大赦般地跑了,被河水湿透的迷彩裤上隐约能看见暗红色的血污。何璐走上前关切地问:“你们两个怎么样?”田果拉着欧阳倩就往河滩上跑:“现在顾不上了,回头再说——”
哈雷叉着腰,举着高音喇叭,站在橡皮艇上高喊:“花木兰们,最后一个科目——五公里武装越野!”女兵们一脸惊愕:“啊?还训啊?”田果苦着脸快哭了:“大哥,你们这玩死人不偿命啊?”
“拿下最后五公里,你们今天的苦难就算结束了!”哈雷大喊,“花木兰们,你们不是想成为特种兵吗?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是特种兵还是特熊兵!”
“加油啊——队伍不要散!跟着前面的跑!”何璐背着枪,站在队伍边上调度指挥。话音刚落,沈兰妮就蹿了出去,叶寸心拔腿就追。虽然都累得不行,但两人谁也不让谁。军靴里灌了水,再加上长途奔袭,很多人的脚都已经磨出了血泡,被水一泡,更加疼了。何璐无奈地看着两人:“你们……真是的!这时候还不忘表现自己!其余人不要散,跟着阿卓、田果走!”
阿卓一把抓住唐笑笑:“文工团的,跟我走!”唐笑笑感激地跟着阿卓往前跑。田果看了看何璐问欧阳倩:“林妹妹,那个中尉什么路数?凭啥管我?”欧阳倩说:“人家是干部,你听吆喝就是了!”田果轻“哼”了一声:“啥干部?来这儿有一个是一个都是菜鸟!”欧阳倩看着她:“你犯傻,我就得跟着犯傻!”田果傻笑着,回头大喊:“乡亲们,都跟我走啊!”
女兵们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雷战举起望远镜看,何璐拉这个拽那个,终于把瘫软在地上的女兵们都拉了起来了,但队伍已经变得稀疏零落。小蜜蜂看着正在整理队伍的何璐问:“她这样……算犯规吗?”
雷战举着望远镜,冷冷地说:“算。”小蜜蜂小心地问:“那……淘汰她吗?”雷战想了想:“扣她的分,把她留下,看看她能不能在其余的科目扳回来。”小蜜蜂纳闷儿:“不是说不许互助的吗?”雷战放下望远镜:“她们需要个队长。”小蜜蜂疑惑地看着雷战,雷战说:“一支突击队总要有人去指挥。”小蜜蜂想了想:“我明白了——那为什么还要扣分?何璐的成绩不就下去了吗?”
“突击队的队长,注定要比别人承受更多的不公平。”雷战语气沉重,“如果何璐不能承受这样的不公平,那她就不适合做队长。现在我们只看见她的责任心和号召力,我们还没看到她的指挥和军事能力,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夜色里,女兵们狼狈不堪地一路跑着,满脸泥泞地互相搀扶着前行。沿途不时有炸点轰地炸开,但女兵们似乎对此已变得麻木,爆炸的火光辉映着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她们奔跑的身影也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4
夜色中,八一军旗在特训基地的操场上猎猎飘舞。远远的,女兵们的身影出现在基地大门口,叶寸心和沈兰妮拖着双腿,两人几乎同时迈过终点,咣一下都倒在地上,两个人都累得爬不起来,互相凝视着,都是不服输的眼神。
女兵们陆陆续续蹭过终点,疲惫得一头栽倒在地。叶寸心和沈兰妮到得早,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两人都脱了外面的迷彩作训服,站着喝水。谭晓琳站在板房暗处,静静地观察着。咣当!一个大纸箱子丢在地上,女兵们都是一愣。雷战面无表情地说:“发给你们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拿。”田果走过去:“什么呀?”拔出匕首划开胶带,拿出一盒——女性内置棉条。女兵们都不好意思地呆住了。
“为什么发这个?”欧阳倩问。
“在水里的血迹会暴露你们的位置。”雷战说,“晚上还不明显,到了白天,相当显眼。你们特殊生理期的时候,就用这个。没什么条件可说的,自己分吧。”说完转身走了。女兵们羞涩地看着,没动。何璐走到箱子旁,招呼着大家:“哎,他是对的!快!大家快拿啊!”
纸箱子瞬间就空了。两个卫生兵跑过来,问:“谁来例假了?雷神命令检查身体。”女兵们面露羞色,没人应声。老狐狸大声说道:“到了特种部队,女人就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田果看着他反问:“那男人是什么?”
“是牛!是马!是牲口!总之是非人类!”老狐狸面无表情,“你俩马上去医务室检查身体,根据医生意见参加训练。”
“是,教官!”田果和欧阳倩敬礼。卫生兵帮两人卸掉武器和背囊,带着两人走了。
唐笑笑也缓过来了,不像刚才那样要死要活的了,这会儿正对着小镜子涂抹口红:“这个雷神不像看上去那么冷冰冰的。”叶寸心鄙夷地:“文工团的,你还想拥抱他是怎么着?”沈兰妮看不惯叶寸心的作风,也加入斗嘴的行列:“列兵,让人说话会死啊?”叶寸心白了她一眼,口气很轻蔑:“列兵怎么了?你不就是个文职吗?连兵都算不上!”两人对视着,眼里带着敌意,都压住火。
沈兰妮盯着叶寸心,眼里噌噌地冒着火:“叶寸心,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啊!”叶寸心喝了口水,讥讽地看着她笑笑:“你也不过与文工团是一类,还真拿自己当特战军官啊!”
沈兰妮忍不下去了,瞬间出腿,一脚踢飞了叶寸心手里的水壶。叶寸心一愣,身体敏捷地向后一闪,沈兰妮冲上前,飞起就是一脚,叶寸心慌忙举手一挡,身体吃不住劲,直向后退了几步急忙稳住重心。两人早在进特训队之前就结下了梁子,眼睛瞪得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叶寸心随即扑了上去,沈兰妮就地起身,一个漂亮的燕子摆尾,准确地踢在了叶寸心的脸上,叶寸心瞬间飞了出去。
队员们看着两人,都被突发的情况搞蒙了,站在原地呆住了。老狐狸正想上前,被一只大手拉着了,雷战看着操场上的两人:“让她们掐。”老狐狸看看:“雷神,那个列兵肯定不是对手,会被打得很惨!”雷战瞪了他一眼,老狐狸只好作罢:“好吧,我真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雷战笑笑,抱着双臂看热闹。
两人都是打红了眼,但叶寸心明显落了下风。虽然叶寸心也练过几天武术,但沈兰妮好歹是跆拳道的全国亚军,一招一式都准确地踢到位。叶寸心不知道沈兰妮的底细,奋力还击。沈兰妮杀气锐利,连续几次踢到叶寸心。哈雷站在边上看得起劲,嘿嘿笑着:“这女人打架我还是头一次看到!”阎王也笑:“那是,比爷们儿打架瞧着热闹!”
操场上,叶寸心被一脚踢倒在地上,她咬牙撑起身,一声大喊继续冲了上去,沈兰妮连续出腿,左右开弓,叶寸心再次被连环踢倒,她还想上,何璐一把拉住她:“别打了!你不是她的对手!”叶寸心一甩胳膊,何璐一个踉跄:“要你管!啊——”说着又冲了上去。
沈兰妮看准她,一个漂亮的正后蹬,叶寸心一下子飞了出去,何璐拦住沈兰妮:“可以了,不要再打了!何必呢?都是来受训的!”沈兰妮一把推开何璐:“不关你的事!”叶寸心从地上爬起来,眼里冒着凶光,余光瞄见腿套上的匕首,她噌地拔出匕首就向沈兰妮冲了过去,小蜜蜂惊愕地大喊:“我的天,玩刀了!”阿卓看着大喊:“沈兰妮,小心!”
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谭晓琳按捺不住了,急忙往前跑去,老狐狸也急忙上前,被雷战一把拉住,老狐狸着急地说:“这……这要出人命了!”雷战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老狐狸也不敢动了。叶寸心握着匕首,怒视着沈兰妮。
沈兰妮冷笑:“你以为拿个破铁片,我就怕你了吗?”叶寸心看着她,大喊:“我跟你拼了!”说着举刀冲了上去,沈兰妮原地起身飞腿,一脚踢飞了叶寸心手里的匕首,接着一记重踢踢在叶寸心胸口,叶寸心眼前一黑,飞了出去。
“住手!”谭晓琳冲过来,“你们在干什么?”沈兰妮看着谭晓琳,不说话,但眼神里有一种轻视。何璐和唐笑笑连忙扶起趴在地上的叶寸心。谭晓琳大声问:“为什么打架?”沈兰妮还是没搭理谭晓琳,走过去蹲在地上整理自己的背囊。
“你——起立!”谭晓琳指着沈兰妮,“教导员问你话呢!”沈兰妮慢慢地站起身,白了谭晓琳一眼:“你接受过跟我们一样的训练吗?”谭晓琳一愣。沈兰妮看她:“你都不知道什么叫苦,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要论说,我嘴皮子的功夫不比你差!”阿卓走过去,帮沈兰妮提起背囊:“你跟玩嘴的费什么唾沫?有本事来真的!”——谭晓琳彻底傻眼了,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老狐狸看着几个女兵,低声问:“怎么办?”雷战冷冷地说:“凉拌!”
谭晓琳看着周围的女兵,女兵们冷漠地看着她。这个时刻,谭晓琳站在那儿,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孤独感,就像老狐狸说的,她是这里的客人,这里的所有人都还没有把她当作自己人,她像是被排挤在外的游魂,没有一点归属感。谭晓琳转头看向雷战,雷战目光冷峻,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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