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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军试探地问:“根据我的判断,假设我的判断没错的话——钟世佳是您的儿子?”何世昌看了他一眼。唐晓军加重语气:“我现在怀疑钟世佳也处于危险之中,他失踪了。我是警察,我的职责是保护市民安全,也包括您这样的国际友人的安全。请您原谅,我试图去揭开您的隐私——但是我必须这样做,对不起。”
“年轻人,你问得很尖锐。”何世昌的声音很嘶哑,“我确实有很多难言之隐,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不能避讳警察。我可以信任你吗?”
“何先生,我不懂您的意思。”唐晓军纳闷儿。何世昌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一个好警察吗?”唐晓军愣了一下,随即脸涨红了:“何先生,您在怀疑我对职业的忠诚?”
“我这一生见惯了风风雨雨,我现在在认真地问你——你是一个好警察吗?”何世昌的脸色很严肃。唐晓军正色道:“我坦言,我不是一个完美的警察,我也有犯规的时候;但是我对我的警徽许下的誓言永远不会违背!”
何世昌点点头:“我相信你。”唐晓军不说话,在等何世昌说。何世昌的声音很苍老:“钟世佳是我的儿子,而且是我唯一的儿子了。”唐晓军愣了一下。何世昌叹了一声:“我的大儿子,因为一场可疑的车祸去世了。他本是我的法定继承人,而且已经在逐渐接手。”
“美国警方的调查结果呢?”唐晓军问。何世昌摇摇头:“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唐晓军皱起眉头。何世昌转向唐晓军:“所以,我会问你,是不是一个好警察。”唐晓军点点头:“我明白了。您感觉到什么疑点,而被美国警方忽略的吗?”
何世昌想想,没说话。唐晓军说:“我的职权范围是不可能再去调查过去发生在美国的案子,但是我相信这两个案子之间有内在的联系。我甚至怀疑,制造车祸的和绑架钟雅琴女士的是一伙人。”何世昌还是没说话。唐晓军试探地问:“我看过您的资料,您有一个弟弟?”
何世昌的脸色立即变了:“住嘴!不许你怀疑我弟弟!我的弟弟跟我一起打拼了几十年,他对我是忠诚的!”唐晓军看着何世昌的眼睛:“您在骗我。”
“你?!”何世昌说不出话来。唐晓军还是那个语速:“您的眼睛告诉我,您在骗我。何先生,我不是关心您家族内部的事务!我只是在寻找有价值的线索!”
何世昌无力地指着门口:“你出去,我不想和你继续谈下去了。”
唐晓军站起来:“何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希望和我继续这场未完成的谈话,可以打我的电话,我随时恭候。告辞了。”何世昌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无力地坐下。许久,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他好像已经猜出来了……”
君威在行驶。唐晓军一边开车,一边沉思。张超问:“唐队,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起交通肇事案……”唐晓军说。张超若有所思地问:“你是在说……”唐晓军说:“刚才我没好意思问,但是可以肯定,钟世佳就是何世昌的儿子。”
“私生子?”张超问。
“对。这一切都是冲着何世昌来的,不然怎么解释钟世佳那个颓废的摇滚歌手,会有人去暗杀他,也会有人去保护他;钟雅琴这个与世无争的音乐教授,一没钱二没权,还会有人搞绑架——看来何世昌这次真的是遇到大麻烦了,也是我们的大麻烦。”
“现在局面比麻团还乱了。”张超说。唐晓军的眉头拧在了一起:“韩光——我们功勋卓著的特警狙击手,军人出身,赤胆忠心,居然也会杀人潜逃?怎么这么多麻烦搅和到一起了?”
“韩光难道也和何世昌有关系?”张超问。唐晓军说:“我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中间肯定有联系,只是我们还没找到连接这些事件的线索……”张超说:“还有纪慧……她又是什么角色呢?总不会都是何世昌的私生子、私生女吧?何世昌是谁,大种马啊?”
唐晓军瞪他一眼:“别胡说,他是爱国人士,注意措辞。”张超说:“是。”
“这是我办过的最复杂最棘手的连环案……”唐晓军叹了一声。张超说:“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发愁。”唐晓军没说话,继续开车。张超又问:“有什么新的直觉吗?”
唐晓军不语,半天才说:“直觉不太好,又有事情要发生了……”
9
雨停了,地面湿漉漉的一片。赵小海驾车沿着海岸线公路行驶着,眼睛警惕地扫视周围的群山。葛桐坐在他的身边,拿着dv在不停拍摄。赵小海对着耳麦:“我们已经到达指定位置,请指示。完毕。”他的车速还是不紧不慢,眼睛飘向了远处一个废弃的小修船厂。那艘破旧不堪的货轮停泊在码头,周围没有什么异常。赵小海缓缓把车停在树丛后面,跟葛桐提着监视仪器下车,快步跑到山坡边卧倒。赵小海拿出炮兵观测仪,架在悬崖边的灌木丛里。视频连接线被葛桐插到笔记本电脑上,他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下连接密码。随着绿条的闪动,视频画面连接到了警方搜捕指挥部的终端处理器上。不一会儿,萧剑林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调整一下焦距……好了,我想看见那艘货轮周围的地面。”赵小海调整观测仪。
特警支队监控室里,萧剑林仔细看着传输来的画面。薛刚站在他的身边,很纳闷儿地问:“你是怎么判断这里会是他们的安全点的?”
“直觉。”萧剑林淡淡地说,“我认真研究了滨海的地图,我不敢确定这里是蔡晓春还是严林的安全点,但我可以确定这是其中一个安全点!从周围的地形地貌、交通状况等,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在那里。”
“为什么你这样肯定?”薛刚更纳闷儿了。萧剑林苦笑:“他们是我教出来的。”
监控室里偌大液晶屏幕上显示着码头画面——废弃的货轮旁边,地面上有车辙印。薛刚倒吸一口冷气:“新留下的。你的判断真的很准。”萧剑林却皱起了眉头:“看来离开部队以后他们都消磨了原来的战斗意识。”薛刚不明白:“怎么说?”
萧剑林摇头:“连隐匿痕迹都忘记了,真的很让我失望。我们下面怎么办?”薛刚拿起电话:“向高局长汇报吧,我们没有行动的权力。”萧剑林看着薛刚,没说话。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薛刚无奈地说,“你是军人,你应该了解警队也有严密的组织纪律。我不能怀疑我的局长,我更不能自作主张,擅自行动。更何况我只是突击队,不是侦查队,我只有行动的任务。没有命令,我们不能行动。”萧剑林低头想着什么。薛刚拿起电话。萧剑林按住了他的手。薛刚看他。萧剑林的目光很冷峻:“不是你擅自行动,是我擅自行动。”薛刚看着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我说了,是我擅自行动。”萧剑林的声调很稳,他对着喉头送话器,“现在特警的通信频道受到强力干扰,立即改换到我们的二号预定频道。完毕。”赵小海和葛桐毫不犹豫,立即改换对讲频道。耳麦里传出萧剑林的声音:“试音,一二三四。”
“收到。”
“收到。”
“现在是我的命令——”萧剑林的声音很坚定,“可以开展突击行动,但是你们不会有后援。明白吗?”赵小海和葛桐毫不犹豫地回答:“是!”萧剑林说:“开始吧,我授权给你们。”赵小海和葛桐快速收起装备,转身跑向轿车。后备厢被打开,赵小海和葛桐拿出里面的装备背包打开,防弹背心等被逐一穿戴在身上,随即他们取出崭新的95自动步枪和各自的弹匣,又把插着92手枪的腿部快枪套缠绕在腿上扣好腰带。他们关上后备厢上车,赵小海开车。黑色的蒙迪欧轿车高速掉头……
10
一团杂草在缓慢移动。一个枪手抱着狙击步枪,对着瞄准镜在观察周围。严林背着56-1战术改冲锋枪,嘴里叼着匕首,慢慢爬到枪手的后面。枪手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只有力的手迅猛地捂住了他的嘴。他圆睁双眼,还没支吾出来,匕首滑过他的脖颈,刺穿了他的脖子,刀尖从脖子那边扎出来。枪手的瞳孔散开了。严林松开双手,枪手软软地趴在前面的地上。严林直接把他拖到后面。严林拿起来56-1,慢慢旋转上消音器。对面的枪手在瞄准镜里一览无余,严林瞄准了他。对讲机在响:“射手1号,收到回答……”严林不再犹豫,扣动扳机。“噗!”对面的枪手应声栽倒。严林拿起冲锋枪,摘下消音器,快速向山下滑行。对讲机还在叫着:“射手1号收到没有?射手1号?射手2号呢?射手2号收到请回答……”
蔡晓春快步走进别墅:“怎么了?”监控的白马抬起头:“射手1号、射手2号都失去联系了。”蔡晓春皱起眉头,拔出腰里的手枪高喊:“有客人来访——大家快准备!”其余的枪手们纷纷抄起家伙,快速按照预案冲出去分组占据战斗位置。蔡晓春“哗啦”一声拉开手枪的保险,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要欢迎不速之客!”
严林抱着56-1冲锋枪从山坡上滚下来,随即起身举起枪口。两个黑影从湖边别墅跑出来:“在这里!”严林果断射击,两个急促的点射,一个枪手中弹栽倒,另外一个躲闪不及腿部中弹哀嚎倒地:“妈的!这小子枪法很好——”严林补过去一个点射,对面马上清净了,但是更多的人往这边跑来。蔡晓春跑到院子里,听着枪声,他的步子逐渐慢下来。他皱起了眉头——那种有节奏的点射是他熟悉的。
一间幽暗的屋子里,双手被缠着铁链吊在房梁上的韩光慢慢睁开眼睛。他满脸是血,视线都被血模糊了。他听着那抵抗的枪声,瞳孔慢慢亮起来。他的嘴唇翕动:“猎隼……”
严林一瘸一拐,但是移动速度很快,手里的冲锋枪在不断打出准确的点射。对面的枪手们扫出的弹雨追赶着他的脚步,他一个鱼跃藏在厂房后面。枪手们慢慢围拢过来。严林的准确点射又开始了。一个枪手爬上了厂房的屋顶,从上面瞄准了严林,但蔡晓春的声音立即从耳麦里传出来:“停止射击!停止射击——”枪手们纷纷停止了射击。蔡晓春脸色苍白地从后面慢慢走出来,站在空地上。他的声音很飘:“猎隼,是你吗?”
严林抱着冲锋枪躲在厂房后面,他深呼吸:“对,是我!”
“出来吧!我不会开枪,我的手下也不会开枪。”蔡晓春说。严林怒吼:“秃鹫,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我不用你怜悯我!我是个战士,我要战士的死法!”
蔡晓春沉默片刻:“猎隼,你走吧。你知道你不可能成功的。”严林闪身出来,端着冲锋枪对准了蔡晓春:“是我出卖了他——”蔡晓春躲都没有躲,就那么盯着严林,“我听着你的枪声了,你没子弹了。”严林扭曲着脸,扣动扳机:“啊——”咯咯咯!果然没子弹了。
蔡晓春露出苦笑:“还是你教给我们的,要学会倾听敌人的枪声。跟音乐家一样,一个训练有素的敌人,枪声也带着自己的节奏。”严林看着他,一脸坦然。周围的枪手们举起了枪。蔡晓春举起右手,枪手们放下枪。蔡晓春淡淡地说:“你走吧,我说过我不会杀你。”严林看着他,急促呼吸着。蔡晓春转过身就走。
严林嘶哑地大声喊:“山鹰——我尽力了——”
被挂着的韩光睁着眼睛,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他扭动着身躯,希望自己可以挣脱,但这是不可能的。
蔡晓春立即回头。严林撕开了自己的夹克,露出脖子上挂着的手雷。蔡晓春高喊:“不要——”严林高喊着拉下手雷:“对不起,我出卖了你——”
“轰”——玻璃一下子全碎了,灰尘落下来。韩光闭上眼睛,声音嘶哑:“猎隼——”
蔡晓春被部下搀扶起来,满身都是火药味,耳朵还在鸣叫。他看着空荡荡的面前怒吼:“我操——”随即眼泪就出来了,哀号着,“啊——”
韩光闭上眼睛,那些过往的岁月在他脑里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风声萧瑟,誓言声声,狙击手连的红旗在飘舞。戴着黑色贝雷帽的严林注视着他们。20多个穿着吉利服的狙击手庄严举着右拳,韩光跟蔡晓春在大声宣誓:“我宣誓!我是中国陆军的一名狙击手。我将忠诚国家和军队,勇敢杀敌!狙击手将比任何人都更危险,所以我要比任何人都训练刻苦!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作为狙击手,我将深入敌后,斩获敌酋,我将与我的搭档深陷险境!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将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严林一脸庄严地扫视着队员们:“知道什么是同生共死吗?”狙击手们怒吼:“知道!”
“我的血就是你的血,你的命就是我的命!当我们深入敌后,跋山涉水,突破封锁线,与优势敌人周旋——有什么可以信赖的?”狙击手们注视严林。“有人说,是自己的枪——不对!是你的战友,你的兄弟!因为你们已经把生命交给了彼此,你们就是一个人!生要在一起,死要在一起!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这就是他妈的狙击手的天性!我们生来就是同生共死的!”狙击手们注视严林,怒吼:“同生共死!”严林冷冰冰地注视着他们……
被吊着的韩光仍闭着眼睛,一滴眼泪流过他的脸颊。
别墅外,烟雾仍在慢慢飘散。蔡晓春失神地跪在地上,泪水在不断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