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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她死活缠着我,不让我睡觉,而我下午刚刚接待过另外一个女孩,你们可以想象我是多么疲惫了。虽然我身体底子好,但也挡不住这样啊。我真的困了,但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我跟她急不起来,她才21岁,是音乐学院四年级的学生,还是一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更关键的是她长得太像小影了,我在错觉中总是会搞混,心总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颤抖,但又说不出口。一说就要说那些更早的往事,我真的没有这个勇气去触碰。
所以我只能跟她耗着,说话、看电视、玩扑克,甚至下象棋。我玩这些一向不灵,可能是没有这根脑筋的缘故吧,眼皮打架恨不得一头栽在床上,但她不睡觉我也别想倒下。
我后来不留女孩过夜也有这个考虑,虽然只是很小的成分,但我的理论就是,感觉归感觉,天天住在一块就有的腻歪了。我相信结婚的朋友一定有类似的感触,所以我立志单身,当然也是被逼无奈,或者直接说我就是咎由自取。我不可能再跟什么女孩结婚的。我没有勇气去触碰自己当初对小影的誓言。
然后我们就这么晃悠到了12点,零点新闻刚刚开始,她突然说:“哎!你闭上眼睛。”
她曾经叫过我一次老公,但我的脸色不对,她马上就换了。其实我是喜欢她叫我老公的,因为她真的很像小影,但是我不好意思说,她也就不敢叫。现在想想我那是什么德性,何德何能啊?凭什么跟一个那么单纯的女孩摆臭架子。
但是很多事情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明白的时候就是被机场武警按倒在通道口的时候。
她脖子上的那只迷彩色蝴蝶一下子飘到了大不列颠。
我不知道她在大不列颠的街上走的时候是不是还系着那只蝴蝶。
我想,应该不会。
很多事情,不光是我,我估计很多人都不敢再触碰。
譬如爱情。
好了,还是接着说12点的时候,我不得不闭上眼睛。然后她就把灯关上了,我就纳闷儿:干吗啊?然后,我听见打火机响。
“你睁开眼睛。”她轻柔地说,这种轻柔跟我很多年前听见的一模一样。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句话。
在那一瞬间我真的蒙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在我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泪水已经出来了。
泪花模糊中,我看到了小影俏丽温柔的笑脸,她面对我的时候一点儿都不会有那种鸟样子,极其温柔,像姐姐,又像情人。
“小影……”我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什么?”小影诧异地问我。
我醒了过来,泪水也停止了,只是已经流出来的滑落下来。
然后我看见我们之间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心形生日蛋糕。
一根蜡烛,默默地燃烧着自己。
“你怎么了?你哭了?”她小心地问我。
不是短发,不是军装,是直直的长发,是only的白色t恤,是esprit的军绿色七分裤——她知道我喜欢这条裤子,所以我见她老穿着,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买了三条。
我平静下来:“没什么。”
她给我擦脸上的泪水。
“今天是你26岁的生日,你不高兴吗?”她小心地问我,“我以为你会高兴的,我想你那个性格是不会记住自己的生日的。”
我苦涩一笑:“我是忘了,你知道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你到底怎么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我。
你知道什么是值得一生去珍惜的女孩吗?就是知道在你面前什么时候可以翻脸,什么时候应该哄着你的女孩。不过当你明白这些道理的时候,往往已经无可挽回了——你们说,不是吗?
“小影是谁呢?”她问我,没有半点醋意或者成心找事的意思。她知道我是个什么德性,因为我在跟她交往的同时还在和别的女孩交往,这也不瞒着她。有时候她还会给我收拾一片狼藉的床单,换个干净的。有时候她会偷偷哭,但不会在我跟前哭。我就见她哭过一次,还是躲在洗手间小声地捂着嘴哭。我憋得不行了要上厕所,她不得不出来,红着眼睛装作若无其事。我又不傻,我看见了,而且清清楚楚,但是我没有改变自己的任何态度。
你们说我是不是个浑蛋?
我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擦擦眼泪:“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
“你睁开眼睛。”
我就看见了小影的笑脸……
我和小影离开那些纠察弟兄以后,赶紧去我们班的宿舍清洗自己、换衣服。小影要闯进我们的兵楼,这回值班的班长是坚决不干了,这毕竟是男兵的兵楼,又不是操场。这个班长做得确实对——我们弟兄在女兵面前也要有隐私对不对?何况全军的兵楼都一样,没什么可进的。
特种大队又不是少林寺,要我们睡晃悠的绳子或者在房梁上住。真要想看在电视上面看就得了,七套那个军事节目不是要把我们各个单位的男兵楼宿舍内部曝光吗?除了我们用牙刷刷出来的厕所至今我在电视上没有见过(好像所有野战部队都有用牙刷刷尿池子的传统),别的我都见了。其实都是豆腐块,没什么大区别,和普通部队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我们的凯芙拉防弹头盔和91迷彩大背囊都整齐地塞在各个宿舍的一个空铺上而已,背囊里面有单兵帐篷睡袋、压缩干粮、自热干粮、各种维生素药片、急救包、冬用雪地迷彩和夏用丛林迷彩两套备用作战服,以及迷彩高腰特制伞兵战斗靴等战备物资,当然还有换洗的“八一大衩”和袜子若干。
顺便提一句,这种投入也是很大的,干粮药片到时间之前就要更换,然后我们就连着几天早饭吃这些压缩干粮和自热干粮——不吃浪费啊。我们弟兄吃完了就涨肚子,军姿不用挺都极为标准,吃剩的粮食还有过期的急救包就只能扔掉。你们包括现在的我交上来的税有相当一部分就是用作这个,但是你们觉得不应该吗?难道我们弟兄的背囊里面的干粮、药片和急救包不更换?要是真有战争发生了怎么办?我们吃着过期的压缩干粮、自热干粮,装着过期的急救包深入敌后打仗吗?我想谁也不会觉得这种浪费不应该,你们能安然地在这儿看小说,就是因为这种浪费的存在。一有警报,我们弟兄掂上背囊,到枪库抄起自己的枪,穿上作战背心就走上直升机,各种标准数量的备份弹药匣就发到手里,保证我们一下飞机就能“突突突”。什么叫快速反应部队?不光是跑路快,这种措施也是一种快速反应的内容,不然还得打背包、领子弹、压弹匣等,上飞机的时候都不知道是球年了。这不是什么军事秘密,就是一点儿军事常识,全世界快速反应部队都这个德性,我说这些既算普及也算交代一部分军费的用途了。你们再骂,部队就是部队,总是有人干正经事情的。
小影噘着嘴在兵楼前面的阴影乘凉,她也没脾气,虽然在中学的时候我的宿舍都是她给收拾的,但是现在不行了,兵楼不是中学男生宿舍,真不让她进,她也没法子进。我知道在她的概念中,我的床还是乱得一塌糊涂,所以想帮我收拾。
印象就是印象,你有什么办法?很多小事你不知道,但是你的亲人、你的情人就喜欢享受这些小事,他们甚至不在乎你是不是跟他们说过我爱你之类的誓言。
譬如我唯一一次探亲回家,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妈妈一进我房间的门,哭的心都有了,盼着叫我起床,掀我的被子,再给我叠被子、收拾床,同时数落我几句。这种享受盼了一年多,结果进来就是一个豆腐块,床单干净得跟镜子似的,苍蝇上去都恨不得滑个跟头,摔个骨折什么的,你说她能不想哭吗?我后来也纳闷儿,我怎么能把鸭绒被子叠成豆腐块的?真是不可思议的年代,不可思议的青春。
又扯远了,接着说我当年吧。我赶紧泥呼呼地上去,先把新衣服好好放在桌子上面,然后就拿着脸盆香皂之类的去水房把自己扒光了,哗啦啦地冲干净,再把泥衣服和泥胶鞋泡好,赶紧跑回宿舍换衣服、换鞋子,最后把野兰花装进胸口的兜里,就这么焕然一新地下去了。
小影一看到我,吓了一跳。
后来我看自己当年的照片,我想她不能不吓一跳。
你们知道什么叫精悍吗?我当年真的是这样。我在基地兵楼的留影就是一身野战迷彩、黑色贝雷帽、黑色大牛皮靴子、彩色狼牙臂章,胸前一个“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狼牙特种大队”的彩色胸条,配上一双我们日常穿的擦得锃亮的高腰大牛皮靴子,黝黑消瘦,两眼冒光,虽然不像史泰龙一样满身田鸡腿似的腱子肉,但是那种凶狠彪悍是骨子里面的。我自己当时没有这种感觉,因为身边的弟兄都这个德性,直到退伍多年以后翻到那时的照片,才发现那个小庄真的消失了。
小影看我半天,我还嘿嘿乐,不知道哪点不对劲。
这回她的笑没有那种好玩的感觉了,是一种没有想到的惊讶。
那个值日的班长看着腕子上的迷彩潜水表——这种表后来我也有一个,但是丢失在一次搬家当中了。特种部队的虚荣不是一般的,潜水表的迷彩表带上居然也有个小狗头!为什么虚荣呢?因为我们得来不易啊!虽然你们觉得可笑,但是我们恨不得在头上都刺个狗头标志——他说:
“快10点了还不抓紧时间啊?”
我们知道时间宝贵。
我再也没见过大队长亲自准一个队员尤其是新队员的假,他对我真的是个特例。后来他告诉我,真的是看小影的面子:“一个小女兵不到5点起来,坐那么久的公车,晃悠了那么久下车,之后再走那么远的盘山公路,还要一路闯那么多的岗哨来看你,是多不容易啊,而且,真的是一个可爱的、很鸟的小女兵,不能不准假,不然太不像话了。”当然,警通中队的中队长因此被处分过一次,这种事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下回别说一个女兵,就是一个女兵连也没人敢放进来了。不过那个中队长并不记恨我,因为大家都佩服小影。当时有一首著名的歌叫《漂洋过海来看你》。小影没有用半年的积蓄,也没有走那么远,但是我想,如果要制作成一个mv的话,就是这首歌了。
爱情。
是的,这就是爱情。
爱情不是地位,不是金钱,不是门当户对,不是结婚的彩礼,不是房子,不是车,甚至不是那张毫无意义的贴着合影照片、盖着红章的红色卡片。你想见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把屁股坐疼,哪怕把脚走出泡都无所谓,这就是爱情了。
爱情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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