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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林氏破天荒起得晚了。
阳光洒进来,屋里很亮堂,这一觉睡得舒服哩。大白天再仔细瞧瞧这屋子,林氏嘴角的笑没停下来过。
到了外间,安宝在写字。林氏问他:“你娘呢?”
“去了前面哩。”
林氏到了前院,王氏几个等不及,已经去了西市。
上车前,李牧承问周芜,“夫人,我们先去哪里?”
“先到食康坊吃早饭。”
李牧承微微怔了一下,他是出于恭敬请示一番,不承想,她心中真有目的地。转念一想,许是将军同她说过。
太阳升起,冰雪消融化成水珠滴滴答答,伴着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宽阔的街道上车马如流水,铺面里各式不曾见过的吃食。旭日初升,烟火袅袅,他们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周芜指了一家羊肉食肆,李牧承便在门前停下了。
周芜要了胡麻饼配羊汤,林氏和安宝爱吃面,便要了羊肉面。他们三个坐一桌,才坐下,店小二就将周芜的胡麻饼和羊汤送了来。
“小二,可是送错了?”记忆中,这家店的出餐速度可不是一般的慢。
小二什么也没说,低着头退下。
一道黑影投下来,皇帝的面容近在咫尺,周芜怔住。
十五年的光影,将他的意气风发雕琢成威严霸气,曾经清亮的眼眸已深邃似海,英俊的面庞也变得冷硬,陌生的令人捉摸不透。
可他对她轻轻笑了一笑,眼底溢出宠溺。周芜好似又瞧见了,那个冒着风雪将她带走的俊朗少年。
隔壁桌,李牧承望着突然出现在市井中的男子,心中升起惊涛骇浪。
孙武望着男子伟岸的背影,也没比他好多少。
“怎的了?”林氏瞧出周芜不对劲。
周芜抹了把眼眶,抬头笑着道:“没事。”
这时小二将羊肉面送上来,林氏分神的工夫,忽听对面的男子道:“林夫人,多谢照顾我家轻轻。”
轻轻是谁?
“阿芜,你认识他吗?”
周芜一声“认识”淹没在燕王的高声呼喊里。
“姐夫。”
燕王走近了,见皇帝与那群乡野粗鄙之人坐在一处,他皱眉呵斥道:“没眼力见儿的,这是你们能坐的地儿吗,起开。”
赵怀游一见周芜被欺负,可不管来人是谁。李牧承和孙武一时没能拉住他,后悔已晚了。
燕王后背猛地一击,下一瞬人就趴在了地上。俊美的脸磕在潮湿冰冷的地上时,他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没反应过来,燕王府的护卫已经拔刀围了过来。
“要造反吗?”
皇帝居高临下睨着宁乘舟,淡淡的一一句话将他钉在地上,不敢起身,“不是,姐夫,这刁民踹我。看什么看,快快把刀收起来。”
赵怀游站在周芜面前,挡住了狼狈的宁破船,这可不成。
她探出脑袋,笑得灿烂。
宁乘舟只觉得这笑容,十分熟悉,十分讨厌。
他这辈子可谓顺风顺水,普天之下只怕皇帝一人,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不如意的。唯一一个让他吃过苦头的,就是那个比他大三天的,处处压他一头的克星宁沉沉。
不过,她十五年前已经死了。
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宁乘舟望着眼前的妇人,再看看她旁边的小家伙,简直跟小时候的宁沉沉一模一样。
……只是长得像吧?不可能的,宁沉沉怎么可能还活着呢。她要活着,那他就没好日子过了。
雪水湿了衣裳,刺骨的寒意蔓延至全身。宁乘舟心口发慌,他试探喊了声:“宁沉沉?”
他声音很小,小到……皇帝还是听见了,皱着眉,深眸冷如寒冰,“你唤她什么?”
“不,不是,轻轻,姐夫,我喊的宁轻轻。”
“轻轻”,是皇帝给宁凤箫起的乳名,望风霜雨雪待之以轻轻。
幼时,宁乘舟偏就唤她宁沉沉。
“宁乘舟以下犯上,禁足燕王府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