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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袭听了玉染的反问,一双好看的眼睛闪了闪,道:“那阿染是当真没有跟容袭置气过了?”
玉染拗不过容袭,也懒得辩驳,所以便随口道:“恩,没有。”
听到这里,容袭反倒是无声地别开头,好似是不乐意了。他装作委屈似地开口道:“阿染嘴里说着不生我的气了,实际上根本便是骗我的。”
玉染虽然忍不住额角一跳,但仍是波澜不惊道:“为什么这么说?”
容袭将头转回来,抬眸深深地望着玉染,漆黑的眼底似乎饱含着温柔与深情,他委屈极了道:“如若阿染不生我的气了,又怎会特意从外头再带了一个人回来。听闻他对阿染是百般依赖顺从,我都要以为阿染要去喜欢他了,不要容袭了。”
玉染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累,她面对云陆的撒娇时可以心中全然不动,可这容袭一装起可怜来,玉染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太不争气了,又或许是出于情感的自我流露,她是确实有些心动了的。
虽然明知道容袭是装的,但既然现在两人之间的状况还算平稳,也没有什么极大的冲突,那玉染还是可以亲自来哄上一哄的。
玉染折转身子,慢慢贴着容袭坐在软塌边上,她朝着容袭微微一笑,挑眉说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容袭自然听出了其中的调侃之意,微微偏过头,没有回应。
玉染玉手轻抬,修长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恩……那云陆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你我都二十又五的年岁了,还同他置气,未免孩子气了些。”
“若我就是要同他置气呢?”容袭转过头,一双幽深的眼睛直直地撞进玉染的凤眸里。
玉染也装着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良久之后笑着应答道:“恩,那要怎么办呢?他我反正是救都救回来了,丢不出去了。要不——把你给扫地出门?”
“阿染当真是不要我了,都能这么伤我的心了。”容袭一边说着,还一边提起袖子掩面,仿佛是真的在伤心哭泣一般。
玉染仰起头,若有若无地叹出一口气,接着终于望着容袭转而正色道:“你可知那云陆的来历?”
容袭估计是看出了玉染的有意转移,于是头一偏,身子侧到了另一边。
玉染眼角抽了抽,看着容袭明显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她,你要是不哄哄他,他就不理你了。
这磨人的性子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
不过,幸而玉染面对容袭的时候,固来都没有面对其他外人时的矜贵。
于是她斜睨了容袭一眼,接着咧开嘴,露出了洁白的贝齿。她眉眼轻抬,慢慢地倒下身子,将自己倚靠近了容袭。她薄唇轻启,热气吐露在容袭的耳畔,她的声音也是听起来婉转而惑人,“容公子……慕容殿下……您再不起来啊,待会儿夕阳都快斜下了,那南宫翎怕是天黑了都吃不上这顿晚膳了。”
容袭慢条斯理地转过身,他瞧着玉染半晌,神色间略显古怪。
“怎么了?”玉染用寻常的声线问了句。
容袭抿了抿唇,片刻之后脸上的古怪之色一扫而空,接着浮现起的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低低地轻笑了两声,出口的依然是温润好听的嗓音,“阿染,虽然我很高兴你这么哄我,可你……这翩翩公子、玉树临风的模样,做出这种举动,倒有些像是当年传言里的那个风流恣意且喜好男风的赫连太子了。不过,能让阿染这么用心,我还是喜的。”
玉染闻言,似是追忆了一下过往,接着却是飒然笑道:“那也确实是我啊,我又从来没变过。”
“对,确实是从来没变过。”容袭竟然破天荒地点头应承了。
玉染眸光流转,“风流太子又何如呢?当初我是如何风流的,你莫非还不清楚吗?”玉染指得是当时容袭在太子府的时候,她是如何以赫连太子的身份来“戏弄”他的。
“那时的阿染,让容袭印象深刻。我当时还在想,若是赫连太子当真对我的容貌起了心思,那虽说是一个可以迷惑他心志的大好机会,可也就是会对不住阿染了。不过幸好,阿染便是那赫连太子,真是好极了。”容袭颇有意味地道。
玉染挑眉,“胡说八道。那时的你分明就是已经瞧出了赫连太子并非当真便是个对男风喜好至极之人,风流放纵也不过是表面之象,所以你压根就没有担心过,你只是在配合着我演戏而已。你没有想到的斦只有一点,那就是赫连太子就是我玉染假扮多年的另一个身份。”
“恩,阿染说得很有道理啊。”容袭笑着点头。
“算了,不想同你争辩这些老旧的事情。我问你,那云陆的身份——你究竟知不知道?”玉染注视着容袭问道。
容袭笑了笑,终是应声道:“知道。”
“何时知道的?”玉染问道。
“我的人刚才随你一道出了府,你应该是能够感觉到的,就是那时看到了在街上撒泼的一群人以及那个可怜模样的云陆。你也晓得江家是商国最富有的商贾家,他们家的大公子被人害死了,那个害了大公子的人跑了的事也是传得沸沸扬扬的。这次他一出现,还被人追杀,不久晓得他便是那个害死了江家大公子的凶手吗?”容袭平静地含笑道。
玉染深深地望着容袭晌久,她想要看清楚容袭究竟是言尽于此,还是真的不知道云陆除了是杀了江家大公子的凶手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令人讶异的身份。
“怎么了,阿染?是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容袭面露疑惑。
玉染想了想,觉得就算她再怎么仔细看,若是容袭有意隐瞒,也不是她一时半刻就能轻易打量得出来的。对于这一点,与容袭相处了十五年的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玉染对于容袭的问话,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确实,他害死了江家大公子,仍在被追杀。这次我救了他,若是再将他留在外头,恐怕他下一次被找到时,会被折磨得更惨,或许是要生不得要死不能吧。”
“阿染何时这般善心了?”容袭好笑道。
“不是善心,只是不想我难得兴致这么好救了一个人,随即就徒劳白费了。”玉染答得淡然,可这答案却明摆着不是真的。
容袭提了提唇角,眼底静谧而幽深。他的笑意温雅却神秘,若是叫常人看见,或许感受到的首先不会是温暖,而是一种空洞冷瑟的感觉,只不过玉染因为习惯了,而且两人性情相仿,所以并不会对此有何感触。
容袭没有拆穿玉染随口胡诌的借口,也为两人互相都保留了一些各自的隐秘。
这一点实在是太现实了,就好像是两个原本感情深厚、不可分割的爱侣,忽然遇上了一件值得两人去深究的事情,最后为了这同一件事情而互相有所保留,最终隔阂便被摆在了那里,让人知晓现实的残酷。
容袭默了默,最后是眉眼一弯,慢慢坐起身来,向玉染笑着问道:“入宫赴宴是不是迟些去不太好?”
玉染托着腮道:“你才晓得啊?”
“那不是随了阿染吗?我可还记得阿染以前参加的所有宴席,只要是那种并非绝对重要的,就绝计不会早到,能晚多久就多久。还记着有一次颛顼帝的脸色可是差极了,偏偏你还在那儿乐得自在。”容袭提醒道。
“那是以前,我还年轻,张狂得不行,现在可是不怎么有可能会发生这般事情了。”玉染飞快答道。
“其实我还是挺希望阿染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的,就算是张狂了些,那性子也是我心悦极了的。”容袭眉眼弯弯,忽然甜言蜜语了起来。
玉染不想接话,“你今日入宫去的时候注意着些,那商君南宫翎同夏侯本家的那几人尤其需要看着,别被人家设计在了手里,你自己还不晓得。”
“我知道阿染在意我,我一定会当心的,可不能到时候让阿染你担惊受怕了。”容袭笑眯眯地说道。
玉染的眼皮一抬,有些无语地偏开了视线,最后风轻云淡一笑,站起了身,似乎就是要往屋外头走去。
“阿染去何处?”容袭问。
玉染侧着身对着容袭,她听着容袭的话,玉手轻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回首唇角一提道:“哦,我啊——自然是去看看我的那位刚救回来的盲眼‘美人’现下如何了。他看起来慌神得很,我若是将他独自一人一直留在厢房里,可不得将他给折磨坏了?”
容袭勾着的嘴角忽然有些僵硬,他道:“阿染这是在和容袭置气?”
“并无。”玉染无辜地摇头。
“骗人。”容袭道。
“我想如何自然是我的事咯,至于慕容殿下——您可自己悠着点儿吧。”玉染的语气轻快,只听她话毕之时轻笑了两声,接着便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留着容袭独自坐在软榻上,连连失笑摇头,“我话还没同她说完呢……真是的,看来也确实是同她说笑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