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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进入密道之后,只听得耳边传来呼呼风声,扑面生寒,手中火把的火焰被吹得东倒西歪,使得众人的影子在石壁上变幻不定,颇为诡异。
司徒桥和朱三家并肩前行,他见火把的火焰摇摆不定,试着向前走了十余丈,便即停下了脚步,对朱三家道:“这位兄弟,你说你多次从这里走过,难道没有感觉有些不对头么?”
朱三家奇道:“有什么不对头?”
司徒桥道:“风!这风可不对头。”
朱三家一脸茫然,转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厉秋风等人,这才对司徒桥道:“风有什么不对头?”
他一边说一边用鼻子用力嗅了几下,摇了摇头,道:“普通的风而已,顶多有一些潮气,和山谷外面的风也没什么两样。”
司徒桥道:“咱们在洞窟中可没感觉到有风,怎么一走进这密道,风就大了起来?方才你也说过,此处距离出口有数里之遥,且一路千折百转,便是从风从出口处吹了进来,又如何能吹到这里?”
司徒桥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在石壁上轻轻摸了几下,然后将手举在眼前,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查看了半天,点了点头,对朱三家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也发现了,就是这风中含有潮气。”
刘涌等人站在后面,见司徒桥如此一说,心下都有些奇怪。刘涌道:“司徒兄,这山洞处于山腹之中,有些潮湿却也不足为奇。”
司徒桥摇头说道:“这几日我已在四周勘查了一番,虎头岩位于山脉末端,表面虽覆盖黑土,实则是一座石头山,山腹之内不应如此潮湿才对。”
众人虽然都是武功好手,只不过对机关消息所知不多,至于地理玄学,更是一窍不通,是以越听越是糊涂,人人脸上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
司徒桥却越说越是兴奋,到得后来竟然手舞足蹈起来,对众人大声说道:“这山洞可真是一处洞天福地,若是我猜的不错,山底定然有一处极大的河流。而这种地势,必然有高人在此建有陵墓!”
此时隧道中的诸人,除了朱三家和司徒桥之外,都曾到过八宝莲花山下的皇陵之中。想到在那处地下幽冥中所遭遇的恐怖情景,顿时人人脸上变色。刘涌道:“司徒兄,依你的猜测,这里难道也有一座皇陵不成?”
司徒桥摇了摇头道:“帝王将相建陵之时,必然要请极厉害的高人来挑选吉壤。帝陵最忌陵下有石,更忌背后有水。有石,则掘之不深,地宫不免悬于地面,易为盗贼盗掘。背水,则时日一久,地下水流渗入陵墓,到时地宫被水淹没,于风水之上,便是‘飘零无根’之说,主子孙后代漂泊无依。不说帝王之家,便是稍有些钱粮的富户豪绅,对此也是极为忌讳。若是有人敢为皇家挑这样一处地方来修建陵墓,只怕早被皇帝砍了脑袋。何况这虎头岩周边地势逼仄险峻,荒芜之极,一眼望去全是凶相……”
他说到此处,一个劲儿地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这里绝对不可能是帝陵!”
众人见司徒桥说得云山雾罩,最后不知道说到哪里去了,脸上都露出了不豫的神色。林义郎性子最急,在此处停了半天,心下早不耐烦,当即挤上前去,对司徒桥道:“老兄,这里有没有陵墓,跟咱们此行可没什么关系。要紧的是尽快进入那座静心寺,看看能不能找到脱身的密道。你老兄若是对这里有兴趣,待咱们脱身之后,日后尽可以自行到此细细查看,却也无人阻挡,岂不快哉?”
他这番话夹枪带棒,本来以为司徒桥听了定然会反唇相讥,却不料司徒桥不只不怒,反倒大笑道:“这位兄弟,你先听我把话讲完。其实说到陵墓之事,与这静心寺实有极大的关联。方才我已说过,帝王不会在此处建陵,便是因为这里与风水中的吉壤之说多有抵触。但是正因为如此,有些人却别出心裁,专门挑选这种地方来做自己的坟墓。一是地势险要,有人若是想毁坏墓主的遗体,那是难上加难。二是盗墓贼大都精通风水之术,未盗掘坟墓之前,往往先行观看地脉走向,凭着地势便可以判断地下是否有大墓存在。这里穷山恶水,盗墓贼定然极少光顾。第三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里有一条极大的地下河流……”
司徒桥说到此处,慕容丹砚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头,在一边说道:“司徒先生,你方才不是说过坟墓不可背水,否则会被水淹没么?怎么又说这里有一条地下河流,倒成了在此处建造坟墓的好处?”
司徒桥此人一生别无所好,对于机关消息之术实是爱到了发痴的境界。他本来出身河北一个大户人家,只是自小便喜好摆弄木工器具,搭建的楼宇房屋逼真之极。初时司徒家的长辈还赞叹他心灵手巧,只是随着他年纪渐长,家中长辈给他请了饱学宿儒,一心要他攻读四书五经,到时博个功名,以图光宗耀祖。孰料司徒桥对这些奇技淫巧痴迷已深,对四书五经全无兴趣,连气带骂,赶走了四五位先生。司徒家的长辈恼火之极,多次以家法责罚司徒桥,却是全无作用。到得后来,司徒桥已经不满足于用一些木条小棍搭建小屋小宅,竟然对家中的楼宇屋宅动了心思。数日之间,他手拿木工器具,连拆了司徒家七处宅子。司徒家的族长大发雷霆,当众责打了司徒桥一顿。司徒桥一怒之下,连夜逃了出去,自此在江湖之中四处漂泊。机缘巧合之下,他遇到了一伙盗墓贼,便被裹胁于其中,先是做了望风的伙计,后来这群盗墓贼的老大无意中发现司徒桥心灵手巧,便教了他一些破解机关消息的手段。这老大原本只是想多一个帮手,想不到司徒桥天生便是一个盗墓的高手,经那老大稍许点拨,竟然能够举一反三,福至心灵,不过数月,破解机关消息的功夫已远在那老大之上。
如此过了半年,这伙人在潼关盗取一座西晋大墓之时,恰好被经过的华山派高手发觉,双方一言不合,便即动起手来。这伙盗墓贼虽然身具武功,却又如何是华山派弟子的对手。为首的几名盗贼死在华山派剑下,剩下的被擒住之后,大半被华山派送到当地的官府衙门。只有少数几人,要么为恶不多,要么是被裹胁入伙,华山派审问一番之后,便给了些银子,教他们回家过活。只是这司徒桥却不通世故,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华山派众人不知道这人底细,一时之间又不好将他送官,只得将他带去见刘涌。刘涌是华山派最为精明之人,几句话便问清楚了司徒桥的来历。他送了司徒桥银两,劝他还是回到司徒家,安生过日子,不要在江湖之中到处漂泊。
司徒桥拿了银子之后,告别了华山派诸人,却也没有回家,仍是在江湖之中东游西荡,西至咸阳,东抵泰山,南达柳州,几乎将大明江山走了一个遍。其间颇历惊险,几次死里逃生,好在他也算吉星高照,竟然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更在机缘巧合之下,于云南哀牢山一处大墓之中,得了一部武功秘笈。他这人天性只好机关消息,对于武功秘笈并无半分兴趣,只是在江湖之中闯荡了两三年,知道若是手无缚鸡之力,在江湖上可以说是寸步难行,是以只得硬着头皮,强忍厌恶,寻了处无人的深山古庙,对照那部武功秘笈苦练了一年有余,自忖足以应付一些山寇毛贼,这才将那武功秘笈一把火烧了,重新踏入江湖。
他却不知道被他烧掉的那部武功秘笈乃是唐朝大盗空空儿亲手所写的《尺长经》,记载了空空儿最厉害的拳术剑法和轻功。那空空儿纵横天下,拳术、剑法均有独到之处,最厉害的便是他的轻身功夫,几可说得上是天下无双。司徒桥全然不懂武功,更不知道空空儿是何等人物。拿到秘笈之后只是粗粗翻看了一遍。他对剑法没有半分兴趣,便即略去不看,拳术倒是仔细看过一遍,只挑最易入门的几套拳法练了,至于那些千变万化的招式,一是司徒桥全无半分武功根基,若无高手指点,要想无师自通势比登天还难。二是他于武学一道实无半分兴趣,见了繁复的武功招式便即头痛。是以他修习的那几套拳法,只是空空儿生前最粗浅的功夫。至于空空儿的轻身功夫,更是要打牢根基。司徒桥翻看了几页,看到要挖深坑、腿绑砖、腰系瓦、背搭沉木,便即无兴趣再看,只挑简单的跳跃翻腾之术练了,其余的高深轻功心法,尽数置之不理
饶是如此,想那空空儿何等厉害,司徒桥修习的武功连他一成功夫都不到,出手之际却也颇为有模有样,对付寻常的江湖人物自是不在话下。
只不过这部足可以震古烁今的武功秘笈,却被司徒桥一把火烧了,实是令人叹惜。想那妙手空空儿纵横天下之时,虽然做了不少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事,只是他盗掘古墓、偷盗钱财,伤天害理之事却也做了不少。他在世之时,却也知道自己结怨颇多,死后遗体若被仇家发觉,不免被人凌辱糟蹋,是以远离中原,隐居于哀牢山中,为自己修了一座遍设机关的陵墓,又将自己一生所学的武功写成册子,藏在陵墓之中。自以为能打开陵墓之人,感念自己留书相赠之德,定然会善待自己的遗体。想不到遇上司徒桥这样一个二愣子,盗墓不为钱财,更不为什么武功秘笈,纯是为了自己的喜好。拿了武功秘笈之后,司徒桥初时只以为是建造陵墓的秘术,便即欢天喜地的走了,待得发觉是一部武功秘笈,登时大失所望,粗粗修习之后,竟然一把火烧了。空空儿若是地下有知,只怕也只能哭笑不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