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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秋风并未立时离开,而是仍在峰顶到处闲逛,心下却是疑云大起,不晓得戚九到底有何用意。不过厉秋风知道这个少年极有心计,他既然要自己尽快离开,自然有他的道理。难道自己突然来到摩天岭,让什么人起了疑心不成?
厉秋风在峰顶又闲逛了半柱香工夫,这才慢悠悠地走到王庄主面前。此时王庄主仍然站在东首坡边,看着众人挖掘地基。厉秋风拱手说道:“王庄主,在下这就下山,不知道庄主还有什么吩咐?”
王庄主道:“不敢不敢。这里现在弄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灰尘,公子还是快回庄子罢。若是见到我那个丫头,劳烦公子告诉她不要胡闹,仔细和慕容姑娘学习武艺才好。”
厉秋风满口答应,这才和王庄主告辞,径直向山下走去。他一边走路一边留神四周的情形,心下暗想,我若回转王家庄,只怕王庄主晚上回去之后,又要找我喝酒聊天,不免误了我和戚九之约。倒不如找一个借口提前离开庄子,在外面找一处妥当的地方暂时安身,待到亥时之后,直接赴约为好。
厉秋风打定了主意,下山之后,先是直奔王家庄。待到了庄子入口处的大柳树下,他叫过一名庄丁,请他转告慕容丹砚和王小鱼,自己有急事要赶回东辽县城,待事情办完之后再回到王家庄。
厉秋风离开王家庄,先是到东辽县城转了一圈。午时过后,找了一家小馆子胡乱吃了午饭。待他走出馆子时,却见天空乌云滚滚,四周瞬间黯淡了下来,随后狂风大作,街上的行人登时大乱,纷纷向家中跑去。厉秋风站在一处屋宅的屋檐下,耳听着百姓呼儿唤女,匆匆赶回家中避雨,心中蓦然涌起了一阵凄凉之感。暗想这些百姓虽然生计艰难,不过日日都能有家人相伴,比自己却要幸运得多了。
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倾盆而下,厉秋风思量着找一家茶馆喝茶闲坐,既可以避开这场大雨,又能打发下午这段时光。是以他问过一名路人,这才小跑着转过一条街,果然寻到一家茶馆。他落座之后,叫了一壶碧螺春,坐在窗边闲坐喝茶。这家茶馆并不甚大,里面摆了五六张桌子。除了厉秋风之外,只有靠近门口处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两名茶客,正自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喝茶闲聊。因为茶客太少,小伙计站在柜台里面,左手支着下巴,正自打着瞌睡。掌柜见只有两桌客人,也懒得出来招呼,自顾自地躲到内堂歇息去了。
厉秋风看着窗外空荡荡的街道,千头万绪,瞬间涌上了心头。他此行原本想要将柳飞烟的骨灰带到扶桑国寒山渔村安葬,再找到柳宗岩的遗骸带回中原,使得这位一代武学宗师能够魂归故乡。想不到海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漂流到了关外这处偏僻之地。而且自从到了东辽县之后,意外之事接连不断。既有与慕容丹砚重逢的喜悦,却也有被慕容秋水轻视的尴尬。如今倭寇隐隐又露出了踪迹,眼前的局势如同茶馆外的天空一般,乌云压城城欲摧,随时都会有一场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别说一座小小的东辽县城,只怕整个辽东都难逃过这场大风雨。
可是说来也怪,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厚重,到得后来,云层似乎已经压到了对面的屋宅顶上,但是雨却一直没有下,而且狂风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天地之间的万物似乎都静止了下来,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但是这份死寂比狂风暴雨更加可怕,乌云之中似乎藏着无数妖怪,正自聚集到一处,随时都能从云层之中扑将出来。
厉秋风喝了两壶茶,到得后来,只觉得肚子中装满了茶水,再也喝不下任何东西。他抬头看着窗外,眼前已是一片昏暗,以时辰而论,应该已到了戌时,距离亥时已不远。厉秋风站起身来,到柜台付了茶钱,这才走出了茶馆。道路两旁的不少店铺已然点亮了灯笼,只不过乌云压顶,这些灯笼的光亮反倒显得更加黯淡了。
厉秋风出了北门,沿着官道一路北行,只用了半个多时辰,便已到了木桥之上。此时四周已是一片漆黑,即便身在咫尺之遥,却也看不清楚人影。厉秋风摸索着到了木桥边,手抚桥栏,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
万籁俱寂之间,成秋风突然感觉头顶微微有了一丝凉意。他心下一惊,不由自主地抬头向夜空望去。只是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团漆黑。一片寂静之中,不知不觉之间,微风已起。初时还只是拂面生凉的些许微风,片刻之后,风便大了起来。只听得道路两旁的大树呜呜作响,枝叶摩擦撞击之声不断。待到厉秋风惊觉大风已起时,狂风已然搅动了天地万物,吹得厉秋风几乎无法在木桥之上立足。原本结实的木桥似乎也承受不住狂风之力,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厉秋风站在风中,右手紧紧抓住桥栏。只不过狂风如巨浪一般扑了过来,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到得后来,大风不只横推而至,而且打起旋来,搅动得厉秋风衣衫乱舞,身子前后摇晃。他心下突发奇想,若是能够将内功练到绝顶境界,挥动拳脚之时,也能像狂风这般随心所欲地从前后左右攻向敌人,只怕对手武功再高,却也难以抵挡。
他正思忖之间,忽听得狂风怒吼之中隐隐传来了沙沙之声。厉秋风心下一怔,正自猜想这是什么声音之时,脸上突然落下了几滴水珠,原来这场雨终于下了起来。
厉秋风心下暗自后悔,离开茶馆之时,竟然忘记了顺路买一把雨伞随身携带。不过转念一想,狂风如此猛烈,就算打了雨伞,只怕瞬间便会被大风吹得伞骨折断,没有半分用处。过不多时,沙沙的雨声已经变成了哗啦哗啦的巨响,豆大的雨点从空中直落了下来,砸得木桥桥面噼啪作响,似乎整座木桥都微微颤抖起来。
眨眼之间,厉秋风身上的衣衫湿了不少。他估摸着离亥时还有一段时间,若是不赶紧找一处地方避雨,非得被浇成落汤鸡不可。可是四周并无屋宅,又不能到王家庄去避雨。无奈之下,他右手在桥栏上一撑,身子已然翻出了桥面,轻轻巧巧地落到了木桥下面。他双手如钩,抓住了桥下的木板,身子悬在桥下,双手交替移动,慢慢移到了桥头,这才倚靠在桥头用石头垒成的护坡之上。只听得头顶的桥面被雨点砸得噼啪之声响成一片,到得后来天地之间尽是雨声,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