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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征用力闭眼将脑子里无数思绪全部丢开,认真分析眼下的局势,他让大祭司拿了纸笔过来,很快就画出了敦煌附近大漠和雪山的分布图,连商路的要道都能精准的信手拈来,条理清楚的说道:“这次从漠北接到月氏来信之后,我们和大哥分两路同时调查魔教行迹,我和三弟来敦煌支援,大哥则转道去了京城,眼下长安表面上还看不出来异常,只知道圣童哈金斯到了附近,暂时还不知晓和他接应的会是什么人。”
他一边说话,手里的笔快速画了一条线直通京城,又在其周边几座城市上顺次做了记号,最后才将笔尖重新落回敦煌,蹙眉接道:“相比起按兵不动的长安城,敦煌的魔教爪牙已经开始行动了,维丽雅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背后还有无数魔教的信徒,若是我猜测的不错,这群人眼下应该已经在其分坛内汇合,只等着妖女将敦煌收入囊中,打开这条东侵中原的必经之路,重演百年前那场神不知鬼不觉的渗入。”
云征冷哼一声,眼里迸射出杀意凛然的寒光:“云家虽然隐居在漠北多年,但父亲一直在追查魔教,他们在西域各国都有势力,什么吐蕃、回纥、乌孙、楼兰,当真是不挑食只要有机会就如跗骨之蛆般缠上去,所用方法也是如出一辙,先安排所谓圣女过去装神弄鬼举行几场祭典蛊惑人心,再由圣童暗中勾结各国朝中势力狼狈为奸,最后里应外合坐收渔翁之利,五十年前魔教被中原武林群起而攻之,加上平西、定南双王势力瓦解,魔教不得以只能放弃中原王朝被迫西迁,当时跑的匆忙,连分坛都没来得及毁坏就屁滚尿流的躲回了波斯总坛。”
他的手落在祁连山脉的某一处,反复斟酌了许久,认真的道:“中原疆域辽阔,东西南北各地的风俗都不尽相同,这让魔教短时间无法一口吞并,也让中原武林从战乱中缓过了气同仇敌忾一心驱魔,因而魔教并未在中原的土地上兴建分坛,距离最近的也在敦煌之外的祁连山内,虽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这一带都是五千多米的大雪山,气候恶劣道路艰险,我们三兄弟曾几度想进去调查清楚具体位置都是无功而返。”
他愤愤的咬牙,满脸都是不甘心,可巍峨的大山是无法跨越的天堑,圣洁的雪山庇护着罪恶的人,一次又一次的让他们铩羽而归。
云潇略一思忖,问道:“这种地方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不过昆仑山也是差不多的气候,倒是拦不住我们,可魔教的信徒是怎么穿越五千米的海拔躲进这种大山脉的呢?魔教之所以发展迅速,大多时候是以妖言惑众,让愚昧的百姓相信他们从而产生憧憬和崇拜,就算他们的圣教主、圣女和圣童会法术,不可能所有信徒都那么厉害吧?”
“你说的那只是普通教徒而已,就像现在的敦煌城,虽然还不具备震慑四方的威力,但若是有人试图诋毁魔教,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成为众矢之的,魔教其实有自己训练专业杀手的地方,叫圣奴,基本都是从各国拐过去的孩子,从小灌输教义,喂食迷药,成年后多半就变成了狂热的极端分子,这些人的身手都很厉害,通常会跟随分坛教主一起行动,而且据我们的调查所知……”
云征忽然顿了顿,严肃的面庞阴云密布,用一种极为忧虑的口气继续说道:“百年前魔教只对自己培养的杀手喂食迷药,毕竟这种东西需要长期服用,一旦终止会令人发狂造成不可预料的恶果,所以迷药对他们而言也是一把双刃剑,但是这次他们竟然对敦煌的普通平民也用上了迷药,这确实足以让其势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蔓延,但等于是放弃了敦煌,只要其爪牙过了这座城,城内的一切都可以弃之如敝履!”
云潇一惊,想起祭典那天晚上她从火光里看到的那些漂浮在空气里可以迷惘神志的东西,确实让她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云征的额头青筋迸起,一字一顿的道:“五十年前魔教从中原仓促西迁撤退的时候,曾被当时的敦煌大将军堵住唯一的退路,命令手下十万骠骑兵不分昼夜的围剿,那一战让本就溃不成军的魔教元气大伤,想必这次也是为了吸取了当年的教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摧毁这座连接着中原和西域的要塞关卡,以免东侵失败后无法撤回波斯吧。”
说到这里,萧千夜拖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考虑起来——雷公默虽然只是魔教的傀儡,但毕竟还手握十万精锐的骠骑兵,敦煌一旦出现缺口,不仅魔教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借机造势,只怕西域诸国也会趁火打劫。
忽然,温婷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传进来,直言不讳的质问:“云二哥也想保护敦煌那群愚昧的百姓吗?”
“婷婷!”云征寻声望去,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被毁去的面容狰狞可怖,那双被挖了眼珠的眼眶深陷,却仿佛有一束看不到的目光锋芒雪亮的落在每个人肩头,她大步走进来,继续问道,“云家当年也是忠心耿耿,死守皇城八年,骁勇善战退敌百次,可最后昏君还是被崔太师几句话蛊惑起了疑心,一家子满门忠烈,竟落得个鸩酒断命的下场,王府被御林军围剿的时候,满城百姓可有站出来为云家说过一句公道话?”
云征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温婷,听她冷笑着一字一顿的讥讽:“云家在漠北隐姓埋名五十年,甚至在中原的史书上都没有留下一行半字,若说这么多年追查魔教行迹是为了报仇,帮助爹娘抵御外敌是为了报恩,那现在关心愚民又是为了什么?哼,何必多此一举浪费时间,昨夜的祭典上我已经洒下了血诱虫的虫卵,七日蛰伏,十日成熟,不用魔教动手,敦煌一个都跑不了。”
“婷婷?你、你说的是真的?”云征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这个自小热情活泼的女孩口中说出,温婷勾着嘴角,不屑一顾的回道,“当然是真的,云二哥,我的目标是杀了雷公默为爹娘报仇,你的目的难道不该是和魔教算算旧账,为祖父讨回公道吗?既然如此,其他人的死活与你我何干?”
云征脸色忽地黯淡下去,似有些不忍,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喃喃:“婷婷,我不在乎皇位上坐的人是谁,也不在乎宰相、太师、将军又是谁,但苍生是无辜的,人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善良,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是不明智的,我们要让魔教和雷公默罪有应得,也要让无辜的百姓醒悟过来,这才是‘人’,不是‘魔’。”
温婷的脸上再度有了讥诮之意,似乎并不意外对方会有这样铿锵有力的回复,她沉默许久摇着头长叹一口气,从袖中丢出一个木盒给他:“云二哥真是善良,但凡你有一秒的犹豫,我都不会把这东西给你,呵呵,这是血诱虫的解药,从城墙上顺风往城内撒就行,但敦煌百姓已经被魔教的迷药影响,我爱莫能助。”
云征愣愣握着手里的木盒,苦笑:“你又何尝不是善良的人,这些年虽然离家出走,但敦煌外那些悍匪马贼哪个不是听到你的名字都要被吓破胆?你一直一直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敦煌,是温将军最骄傲的女儿。”
温婷哽咽着,忽然重重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的砖面上,咬牙:“别夸我了,我从小让爹娘操碎了心,在父母兄妹被诬陷杀害的时候,我一无所知任性的躲在大漠里玩乐,既连累了与世无争的月氏卷入纷争,又害的救济苍生的昆仑山被小人盯上,还想拉着全城的百姓陪葬,云二哥,大祭司,谢谢你们还愿意帮我,但雷公默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以慰爹娘兄长在天之灵。”
云征连忙跳起来扶住温婷,这样严重的伤势只怕这辈子都好不了,就算她满心报仇,又怎么可能杀得了有魔教做靠山的雷公默?
温婷紧抓着他的手腕,认真的说道:“云二哥,我落在雷公默手里的时候曾从魔教圣奴的口中意外听到一个名字,说是波斯总坛极为重视这次的计划,教王派遣了崔教主过来协助维丽雅,不日即将抵达分坛,此人姓崔,不像是波斯和西域人惯用的名字,我怀疑是五十年前随着魔教败走而一并西迁的崔太师后人,他们一家子全是魔教的狂信徒,既然祖上是中原人,自然对中原的风土人情更为了解,教王派他过来合情合理。”
“崔太师……”云征紧咬牙关,这不就是当年蛊惑了昏君,又设计鸿门宴毒害祖父和诸位叔叔的人?!这种走狗竟然还敢回来,甚至还在做梦将中原收入囊中?
“分坛在祁连山脉内是吧?范围抵得上半个泣雪高原了,单凭人力进去找,岂不是大海捞针,几年都找不到的。”萧千夜忽然开口,看着手心五指微微捏合,似在默默控制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淡淡说道,“但那种地方如果有人汇聚,我很快就能察觉,在此之前,你们好好养伤不要轻举妄动,我去敦煌城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大祭司惊讶的看着他,能感觉到一抹特殊的神力牵动着远方的雪山发出共鸣。
云潇也是不可置信的围着他打转,好奇的问道:“点苍穹之术?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萧千夜笑呵呵的拉着她坐下,低道:“中原也好西域也罢,都不是流岛不隶属上天界的管辖范围,所以我也只能先以风灵尝试找寻位置,不能留下点苍穹之术。”
“能知道位置就足够了,总不能走到哪里都想着据为己有吧?”云潇嘀咕着,握住了他的手心,风的声音从耳边掠过,带着雪山透彻心扉的冰凉,让人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