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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辰时,我依旧半伏在桌子上面描着红字,字的颜色很淡,淡到渗入了宣纸,那沾了墨迹的笔只一划,便盖了过去。我甚是不喜欢那有些泛着黄色的宣纸上面的描红字,于是便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地去写。我旁边的锦娘描得很认真,头微微垂着,胳膊稍有悬空,一笔一划地。我喜欢看着别人写字,目不转睛地看着毛笔尖儿的回,提,转,折,然后那墨迹便旖旎地回转出一种独有的气韵,通过那些一笔一划通了下来……
“韫容小姐,我的小格格,您就不能认真一点。您看看您才描了几个字,这还没有一页呢。”张师傅站在我的背后,望着我歪歪扭扭地描了半页的字,半是有些无奈地说。我望了望他,在被垫子垫得高高的椅子上咕容(北京话:全身在进行很小的活动)了两下,又从衣服的袋子里掏出来叶岳昇送给我的琉璃鼻烟壶,把鼻烟倒出来一点,玩了一会儿,才又开始动笔。
我的手在那里比划,心里却是有老大的不情愿的。于是便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去写字。我并非是无意于这课的,只是这字我不是很喜欢,于是便嘀咕着到时候一定要让阿珲跑到琉璃厂帮我挑上一本好一点的卫夫人的帖,夏书绅的簪花小楷也好,若是两者都没有,那么要褚遂良的帖子也是可以的。于是便又开始盼着下课,跑去找阿珲帮我去买帖子。
我用余光张望着张师傅,他在锦娘前面踱着步子,然后又走到我的书案面前,拿着他粗粗的手指,指着我的字,说这横要平,这一撇笔头要稍稍往上再往上收一点。说着,又拿了我的羊毫笔沾了墨,再旁的空宣纸上面写了个字。张师傅字的底气的确是有,我知道他素日临的都是邢侗的字,用笔稳健凝练,力透纸背。他又问我,可看清了。我点了点头。有过了约莫一刻钟,这习字的课才下了。张师傅倒是又发了下来三四张练字的纸,一字要写五遍,明儿一早交。我不禁又开始烦恼了。
我望向锦娘,锦娘倒是不慌不忙地开始离着笔砚。我于是爬下了高椅子,跑过去问她,她当真不在乎有这么多作业。锦娘笑着说我二意思思(北京话:三心二意)得,就想着去玩儿鼻烟壶去,看皮影戏和拉洋片的。她又想了想说,早知道让昇子不送我了,搅得我在这儿心神不宁得。我于是急了,跟她说“你明摆着就是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北京话:指心里明白,表面上装糊涂),你说说,咱俩这发小儿(北京话:指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的,我你还不懂么?有什么新鲜的,还不是我头个儿去凑热闹?”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说出来这么一番话,也许急了眼,有些口不择言了吧。
可是,却看见锦娘在那里“咯咯”地笑,笑的浑身抖着。我想,若是远看着这在这儿穿着海棠色衣服的,笑着的锦娘,准是像暮春里面,被风吹得随风摇荡的垂丝海棠花儿,应该是很好看的吧。
门口又有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的柳絮,落在了锦娘的头发上面,点点的。我看了她这样儿,不禁地也一并笑了。我于是为她拂去了她头发上面沾着的柳絮,又将那柳絮吹向窗外。“你为什么要吹走它?”锦娘问我。“到底是无家的可怜人儿,若是到水中化作了青萍,倒也是好的。”我答,目光向天边延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