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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了,兰谷生没有来。”梁柳元叹了一口气说。“前个儿日子听人说,兰谷生又去了英格兰呢。他倒是‘发达’了,镇日在海上呆着。一去就是好几个月。”陆墨生笑了一声说道。“不是去法兰西了么?”阿珲问。“哪里知道他是什么脾性?说着去英格兰,指不定又去法兰西逛了一圈儿。这俩地界儿,离得又不远。”梁柳元笑道,说罢拿起盖碗品了一口。
“兰谷生是谁?他很常往外面跑么?”我问,“呵,他啊,整天的撒癔症,保不准儿哪天能碰见他,哪天他又到西洋去了。”陆墨生在那里笑着,“若是他回来了,让他独独写了十二首教过来,这些诗,也一并让他誊了。”“陆兄也别难为他了。”阿珲倒是为那个叫兰谷生的人开脱,“你也太小瞧他了,口占七律都了得,还怕着这十二首七绝么?”赵一鹏说。
说罢了,他们又一并评着诗,说是那首花下君的《折柳》与云门山人的《忆柳》是头筹的,《问柳》其次,《对柳》再次之。我听着,不由得为阿珲欣喜着,于是也就忘了那个兰谷生。他是谁,与我何干呢?他也许还不如阿珲厉害呢。我笃定地想着,喝了一口茶。陆墨生公子是个有心的人,他叫人给我拿了冰糖来,又问我要不要热奶子,又怕容易上火,便也罢了。
我看着青花的盖碗,里面浮动着一片一片的绿茶,看得甚是清楚。茶面上面飘了两朵杭白菊,看得清澈。茶水是淡淡的绿色的,于是在微有料峭的春寒之中,飘起的白色薄薄的雾气,仿佛也泛着淡淡的青绿色,饮了下去,亦是暖到腹中的,心里也弥漫了那样的,茶水的青绿色。通透在心里,于是心里也似是变得敞亮。像是桌子上面那些宣纸上面,描摹着的,曲曲折折的诗意。
诗社在评了那一组咏柳诗之后又散散地写了几首,便就此散了。阿珲在门口先把我抱上马,又与陆墨生、赵一鹏、梁柳元等一一作别。之后再上马,带我回家。
我问阿珲,什么叫作“诗人”?是不是就是你,是梁公子,陆公子?阿珲想了想,用缰绳把想要去吃草而偏离了行路的道儿的马头拉回正道上。“你在夜空里,望见了两个月亮,那一个月亮是真的,另一个月亮是它的影子。你望见了你自己匆匆而逝的旧梦,你知道,那是现实的影子。你踩不见诗人的影子,因为诗人的影子在纸上面,那些稀稀疏疏的字迹,那些一浓一淡的笔画,描摹着你的世界。诗人的影子是倒影,它倒影了那么多东西。虚的实的,半的整的,聚在一起的,散开消逝的,那些明明是你的世界,你却看它看不清晰。在诗人的眼里,充满了幻想,属于诗人的夜太长,雨太多,屋檐太窄,时间太静,于是,幻象便生出了。你只需要把它一点一点描摹下来,拓在纸上……”
阿珲,那你是诗人么?
阿珲摇了摇头,轻轻说“不是。我的世界里,梦太少了,花季开得太短。”他的目光停留在远方,阳光从杨树的枝杈间隙里面漏了下来,不经意间散落在阿珲的脸上,马耳朵上,我的肩头上面,暖暖的。马蹄踏在石板地上,哒哒得,很空灵,我想,这一定一定是阿珲说的,梦的回响,梦的回音。
我把头靠在阿珲的肩头上面,看着向着我的身后退却的树,一排一排的,重重叠叠的,投下的浓荫密了起来。阳光又少了一点,斑斑驳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