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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SF综合症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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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生活一如往常。与绑架有关的新闻再也没有出现,天海花园5座7层的快递也绝迹了。给母亲买的药似乎起了作用,最近再也没有犯过病,午后在楼下的小广场散步时,也精神了许多。妻子一如往常地发短信确认自己的位置,张亮都一一回复,郑重得像是在回答考试的题目。

每个人都在认真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自觉或不自觉地。张亮回想起以前的日子,那时候自己生在戏中而不自知,演的乱七八糟,很多时候可以说是在胡来,估计妻子和母亲也多少感觉头疼吧。现在他既已跳出了戏外,再重回戏中,心态自然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当然,刚开始的时候难免会觉得心痛、怀疑、愤怒,心里充斥着被背叛的感觉,但这些情绪很快就被一种无所不在的恐惧感所覆盖。在恐惧到达顶峰之后,某种保护机制启动,像被麻痹了似的,心里反而觉得无所谓了。这之后,取代恐惧的,则是另一种更为持久而坚定的情绪。无法用一个简单的词语来概括它,好奇、抗拒、不甘、绝决……很多东西混杂在一起。张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之后会去往何方,但隐隐约约有一种精神支撑着他,让他得以在戏台上坚持着演下去。之前上班的时候,常常在幻想中扮演古代骑士,现在不过是多了一个身份,在生活中扮演别人的丈夫和儿子。都是熟悉的戏路,并没有什么困难的。时间一久,竟意外地发现自己或许还有演戏的天赋。在说台词的时候,一开始他还会偶尔斟酌一下,但到后来就完全得心应手了。如果作为电视剧播出去,基本都用不着重新配音。在人设的竖立上,他也非常注重保持角色的一贯性,以免对方觉得突兀而跳戏。这里的对方既指与自己有对手戏的搭档,也包括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人物。

例如经常在午夜与妻子联系的那位。

他一直很好奇这场大戏是如何进行统筹规划的。某个地方一定有一个导演,或者类似导演的角色。“今天的安排是这样的,下午让老太太生一次病,让后让他回来后直接去医院。”“插一个剧情,下午要让他通过回廊去东区一趟,借口就说是买药。”有某个人会定时发送新的剧本给妻子和母亲,做出种种安排。可是,这些安排的目的又何在呢?或者说,这整个舞台存在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心绪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开始有意识地刺探舞台背后的秘密。入手点是妻子的腕表。如果有剧本发送给妻子,那么多半是通过腕表作为终端,除此以外,他想不到更方便的途径。

当然,不排除对方会将剧本放在一些约定好的地点,例如门口的地垫下,等妻子每天去取。但使用实体剧本一来没有必要,二来更容易暴露,他并不相信对方会采取这样的做法。之所以自己会想到这种方式,大概是因为最近看了太多谍战剧的缘故。最初他本来想通过谍战剧寻找一些斗争的策略,但很快发现这毫无用处。剧中的主角无论在何等惊险的情况下都可以化险为夷,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有如此运气。当然,如果自己真是这剧中的主角则另当别论。

另一个让他怀疑的点在于,妻子平时总是把腕表戴在手上,从不离身,即使洗澡也不取下来。作为夫妻,很多人都选择共享腕表里的数据,他和妻子也曾有过这一阶段,但不知从何时起,对于对方腕表的检查就终止了。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时间界限,就是自然而然地,像植物生长一样地发生了变化。而今,他要重新检查妻子的腕表。自然不能直接开口向妻子讨要,必须另寻他法。

时机还是很多的。在回廊之行后,妻子大概放松了警惕。按照那个古河的说法,自己的记忆本来应该是被删减了——古河通过某种方式让他躲过一劫。其中细节尚不清楚,张亮只好暂且不去管它。他开始细心留意妻子的腕表,发现还是有一些时间段可以利用。例如炒菜的时候,妻子偶尔会把腕表摘下来放在沙发上。刚开始几天,他只是暗中观察,并无任何行动。一周后,他确认了妻子在大火煎炸的时候会取掉腕表这一习惯,于是开始寻找下手的机会。

检查很顺利,妻子毫无察觉,他也找到了自己怀疑的东西。一个标注名为“胡医生”的联系人,经常在午夜向妻子发送一些文件。妻子阅读后就删除了,所以文件内容为何,张亮并不知晓,但文件传送记录留下了。发送时间通常在凌晨,那时候他自然已经睡着了。他的睡眠很沉,但妻子则睡得很浅,大概很容易就被午夜手腕上传来的微弱振动所惊醒。他想象着妻子背对着他侧卧在床上,在腕表发出的幽蓝光线中阅读文件的场景。记忆中曾有过这样的情形吗,他不敢确定。或许有过,但那时的自己肯定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只当妻子半夜睡不着在打发时间。又或许自己之前的记忆早已被清理过,类似的场景自然在清理之列。

他很快又发现了一个关键性的证据。在回廊之行的当天,这位胡医生罕见地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发送了一份文件给妻子。他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自己在犹豫中回家之后,妻子很快就提及了绑架犯的事情,打消了自己对回廊的疑虑,并且声称母亲的药吃完了。现在想来,这些大概都是胡医生在文件中对妻子交待的应对策略。

点开胡医生的个人资料页,不出所料是一片空白。因为母亲的病,自己和妻子在之前接触过很多医生,其中有姓胡的吗?这点无法确认。张亮对姓名很不敏感,连身边的同事甚至老板的名字都常常记错,更别提那些医生了。况且,这个标注名或许是随便起的,甚至包含了某种误导信息。对方是否真的是医生,是很值得怀疑的。

但无论如何,有些事情得到了确认。胡医生这个称谓,虽然指向性并不明确,但多少也算是个收获。

zeno暂时没有再去了。上次的事情过去后,张亮也拿不准这个接头点是否还可靠。按照古河的话,是让他回去等通知,但这一等就是半个月,期间没有收到任何联系信息。就像晾在阳台的衣服,远游的主人忘了收进屋内,只有无奈地在风雨边缘晃荡。想想有些气恼,这群人把自己拖入漩涡之中,却又什么也不肯告诉自己。说是要他学会骰子游戏之后才能告诉他,可是这两者又有何关系呢?

从这方面完全无法着手,张亮便又换了个思路。他想起妻子一再叮嘱自己下班后早点回家,之前并不觉得有何不对,但现在细想起来,妻子对自己行踪的管制,未免有些太过神经质了。自己在外面一旦有些耽搁,便立刻打来视频询问。更蹊跷地是,最近几次母亲发病的时间,都恰好是在自己晚归的日子里,似乎她们把母亲的发病也当作催促我回家的手段之一了。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由呢?几乎可以肯定是幕后“导演”的要求,否则妻子和母亲不会配合得如此默契。可是,有什么理由,非要让我在下班后立马回家呢?自己很多时候只是找个小店坐下喝杯茶,或者在公园随便逛逛,比起回家之后躺在沙发上上网,两者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吗?张亮站在导演甚至观众的立场思考这个问题,仍然想不明白。有时候,他都怀疑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但无论如何,古河和胡医生都是确切存在的人物,逍遥会大概也不是什么空壳机构。

毫无疑问,这其中隐藏着某种内在逻辑。目前这个阶段,张亮还无法清晰地抓住它,而不管是哪一方,暂时都没有知会自己的意思。但事态在逐渐发展中。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某些事情在秘密地进行。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事情大概也无法就这样一直维持下去。存在一个临界点,像光秃秃的山顶一样,推上山的石块一旦越过山顶,势必顺着坡道滚滚而下,到那时,事态就再也无法阻挡了。至于具体会发生什么,张亮至今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连想象都无从想起。那对自己是好还是坏,自然也无从知晓。或者说,一直懵懂度日的自己,无意中在房间里发现了一扇隐秘的窗户。打开窗,放眼望去,发现窗外的风景都在飞速后退,这才惊觉自己乃是身处一辆轰隆作响的列车之中。可是这列车又将会开往何处呢,那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恐慌之下,冒然跳车想来是不行的,那样未免太过危险。但好在自己已经发现了一扇窗,终归是看到了一些从真实世界中透出的光亮。接下来,不妨把窗扩大一些,或许可以看到更多的真相。这其中的分寸需要好好把握。沿着窗框嵌入的痕迹,顺势在墙上撬动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