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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钥匙【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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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

在五年来都在代理皇帝陛下权柄的皇太子猛然停下步子,居高临下,声色俱厉。

下人脸色煞白,抱着皮肤,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殿下。”

一道柔和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他也许是想提醒您我的事情,请您不要责备他。”

皇太子凯撒骤然转过头,在听见声音的那一刻,他冷厉凶狠的目光忽然有些柔和下来:“薇薇安,你还没有离去吗,今天我回来的有些晚了,实在是抱歉。”

年轻的女子扶着大门,站在灯光之下,轻声地说:“是的……总觉得,如果不和您说一声就离开,实在有些太失礼了。”

“别说这些,是我失礼了,明明邀请你来喝茶,却没想到在公务上花费了比往常更长的时间,让你白白等了我这么久,

……别站在这里了,请和我一起进来吧。”

五年过去,这位圣女候选人并没有从原先那个平平无奇的胆怯少女变得光彩照人,她的相貌依然不太能称得上美丽,是一张清秀而柔和的脸,总是微微低着头,显得柔弱而忧郁。

这让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不由得产生一种疑问:

这样温顺而柔弱的女性,到底能不能够承担起皇后的职责呢?

在五年前,仿佛是为了驱散弥漫在皇宫上方的不详血气一般,皇太子凯撒与尤瑟尔家的圣女候选人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缔结了婚约,没有任何阻拦的声音,而教皇大人那时尚未离开皇都,也十分宽和地向这对年轻的新人送上了祝福。

一切都幸福美满,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光辉笼罩。

婚礼虽然没有正式举行,但是,在所有人心中,薇薇安已经是毋庸置疑的太子妃,日后,在卧病不起闭门不出的皇帝陛下去世之后,她也将随着自己继承皇位的丈夫一起,理所当然地戴上那顶皇后的冠冕。

也因此,在紧密地联系了皇权与教廷,比从前更加优秀地扮演了其中桥梁角色的尤瑟尔家,足以称为旧有秩序洗牌后最大的赢家,尤瑟尔这个姓氏如日中天,并且盛极一时,隐隐有比当年的卡佩彭斯家更盛之势。

凯撒盯着自己温顺的未婚妻,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刚的情形。

在那座寂静无声的寝宫里,光线昏暗,窗户紧闭,空气里漂浮着挥之不去的药味,那药味如同是想要掩盖什么一般,浓郁的让人作呕,偌大的宫殿空无一人,层层叠叠的帷幕之后,卧病的老人悄无声息,只能隐约看见一只放在身侧的手,干朽枯瘦,雪一样松弛干皱的皮肤上,布满可怕的褐色老人斑,好似腐烂的面包上一块块发霉的菌块。

……那根本不是这个年纪应该出现他身上的东西。

他每一次都视而不见,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独自一人在床榻之前,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地讲述这些天帝国境内发生的事情,哪怕无话可说,哪怕口干舌燥,依然要眉飞色舞,直到以保护陛下安全为理由留守在寝宫内的黑袍教士走上前来,低声提醒他,殿下,陛下已经需要休息了。

只有那时,他才可以停下。

而无论多少次,他都无法直视那些根本无法分辨的黑袍教士,一张垂落的黑布遮住他们的脸庞,鲜红的十字架取代了五官,那样不详而诡异,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无论是因为他们的打扮,还是他们的身份。

他们是教皇直属部队。

教皇已经离去,再一次回到书房之中,声称不再过问世俗之事,然而他的直属部队却悄无声息地留在尘世的心脏中。

谁也不知道,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在皇宫之中,在皇帝身侧,有一群不受管辖的人们掌管着帝国最高权力者的一切事宜,没有他们的允许,连一只蚊子都不能随意出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地构筑起了欺瞒世人的牢笼。

就连作为皇太子的凯撒也是一样的,他是唯一被允许进入这里的人,理由仅仅是教皇曾经说过,我希望你这样做,我的孩子,这样可以让你的父亲在忍受身体痛苦的时候,心灵不会太过寂寞。

多么慈悲而温情的话语,尽管凯撒认为这比起对皇帝的关心,更像是为了向世人证明“皇太子仅仅是代行权柄,他的所有政令都确实出自皇帝陛下的授意”。

他与教廷的关系比从前更加紧密,然而曾经让他趋之若鹜的这份亲密如今只让他感到麻木无力,他漠然地在黑袍教士的监督下完成这些毫无意义也毫无尊严的愚蠢表演,然后回到自己的宫殿里,拆开那些来自圣地的信件,将上面的文字写成政令,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五年里全部的真相。

这意味着什么呢。

凯撒不敢,也不愿意往下想去。

而如今,在他自己的宫殿里,烛光明亮,空气温暖,身前的少女温柔的低着头,她的发间有着并不浓烈却十分浅淡的香气。

就像她本身,温柔,安分,低调,真诚,仿佛和所有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都没有任何关系。

也许这桩婚姻也是一种阴谋吧。

他眼前闪过那个老人那双冷冽的异色双瞳,感到心里一凉。

……但是,那些事情,和薇薇安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才在那个阴暗的寝宫里,那股让人作呕的腐烂般的药味依然阴冷地萦绕在鼻端,就如同他自己依然没有从那个阴郁的房间里走出来一般,他像是想要摆脱什么一般,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将未婚妻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身躯微微僵硬,但他并没有察觉。

鲜活而健康的活人的体温,不是药味,也不是让人汗毛直束的香烛味道,是带着一点点清甜的,未婚妻的气味……这想都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慰,就好像一条冻僵的鱼被丢进热水里,他低下头,亲吻了怀中未婚妻的嘴唇,他感到心脏跳的前所未有的快,身体的体温再不断升高,他想他的行动有些轻狂无礼,但是,那有什么呢,他们是夫妻呀,甚至在明年大概就会举行婚礼,而且,薇薇安难道会拒绝他吗……

但是下一秒,他却被猛然推开。

他从轻飘飘的云端骤然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手臂力道一松,薇薇安从他怀里滑落,蹲下,捂住脸,有眼泪从她的指缝间跌落,在地毯上晕染出更深的颜色。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凯撒手足无措起来,他本能地想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却又感到这个动作不合时宜,片刻之后,他单膝跪在地上,嘴唇发干,苦涩地说:“……是我冒犯到你了吗?是我太冲动了吗……还是,你根本不愿意呢,都是我的错觉吗,薇薇安?”

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永远温柔善良,沉默柔顺,仿佛和一切痛苦悲哀都没有关系的女子如今仿佛受伤的动物一般蜷缩成一团,她摇摇头,低声说:“……不是这样的。”

凯撒迷惑起来,年轻的皇太子无法理解,他追问着:“为什么呢?”

“……别问了,求求您,殿下。不是您想的那样,但是,不行。”

女子从掌心里抬起头,湿漉漉的泪珠依然挂在她的眼睫毛上,她垂着眼帘,低声地说:“殿下,今天请允许我离开,我不太舒服。”

凯撒直直地看着她,她却始终不肯与他对上视线,眼帘垂落,一片死寂里,年轻的皇太子听见自己干涩而僵硬的声音在明黄灿烂的烛光里响起,他一瞬间怀疑那些都是坚硬的冰块,一粒粒滚落在空气里。

“……好的,我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