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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战斗了……”
在金属的崩溃声和生命的惨呼声中,我们与米拉泽的皇家卫队相遇了。
普瓦洛以他的仁爱和智慧受到了士兵的敬重,弗莱德因为他的高尚和杰出让士兵们崇拜,那么红焰就是以他火热的激|情直接刺|激着士兵们的心,让他们服从他,跟随他。士兵们已经习惯于不去听红焰在命令什么,因为这根本没有必要。红焰要求士兵们做的只会是一件事,那就是跟上他,和他站在一起,用他们最强大的一面去压倒对手,赢得胜利。无论对手是什么人,只要有红焰在,我们的军队就不会有丝毫畏惧。这就是烈焰游侠的魅力,他可以激起身旁的人所有的潜能,让一个即使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变成最狂热的战士。
对,剑和盾,最普通又是最高贵的武器,那是历代德兰麦亚的王者最后的依靠。
我的心中只有对亡友的愧疚和歉意,以及难以言述的、深深的矛盾感情。
“谁阻拦朕,朕就把他送到苦役营去,让他一辈子都别想看见自己的家人!都给朕滚开!”
“米拉泽,你来啊,来和我战斗,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弗莱德生平第一次在战斗中表现他的热血和豪迈。他圆睁着双眼,像头愤怒的公牛。或许吧,他是最杰出的将领,最冷静的统帅,最勇敢的军人,但此时,这个年轻人仅仅是一个复仇者,一个矢志为自己的友人寻求公道的年轻人。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还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如果有,那他就绝不是个真正的男人。
“连你也背叛朕,连你这畜生也背叛朕!你给朕回来,朕要杀了你,杀了你!!”对着骏马离去的背影,米拉泽伏在地上,大声地嘶叫着。而后,他挣扎着站起身,惊惶地扶了扶头顶的王冠,仿佛生怕它有一点歪斜。继而,他转向刚刚还在为他的野心前仆后继的士兵们,恶狗一般狂吠:
尽管因为种族的原因而没有担任军职,但红焰是我们事实上的骑兵统领,所有骑兵的训练和战斗都是由这个豪迈的精灵来领导的。与普通的军官们不同,红焰从不依靠命令和地位指挥士兵,他所凭借的,是他无可比拟的勇气、高超的战斗技巧以及对士兵们真诚的爱护。在训练场上,他是最严厉的教官,同时也是最出色的战士,没有一个士兵不对他强大的力量表示尊敬。而在平日里,他又是最活跃的领导者:喝酒、摔交、赛跑、角力……他不拘身份地与士兵们纵情欢乐,像兄长那样与他们交流。他总是和士兵们在一起,用自己的行为去感染他们、赢得他们的尊重。像他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受到欢迎。
雪在飘,血在烧,风喘息着愤怒的鼻息,让我把剑更紧地握在手中。我们的仇敌就在眼前,毫无还手之力。我应该欢悦的,不是吗?我等了这一天有多久?十天?二十天?自从我获悉雷利的死因之后就不住地在幻想,如果我有机会手刃米拉泽,那会是一件多么让人畅快的事情。我知道我的机会渺茫,无论是统兵还是战斗,我都是伙伴中最差的一个。或许正因为如此,我才只能通过这种幻想来稍稍缓解心头的压抑。
他原本寄望于隐匿在乱军之中,寻找机会溜走,以逃避我们的追杀,但这根本不可能。他那身灿烂的金甲和华丽的披风出卖了他,他所骑乘的那匹神骏的战马此刻也成了暴露他的敌人。他那近乎病态的虚荣心终于遭到了报应,使他在我们的刀锋前无所遁形。
“让开!都给朕让开!你们这些卑微的人,不要阻拦你们的国王!给朕挡住他们!听到没有,给朕挡住他们!”
化成灰我也认的!这是人们在表达对某人的恨意时经常使用的一句话,我曾以为这是句经过了艺术夸张的修辞,但现在我觉得这是真的。对他的仇恨甚至已经凿穿了我的骨头,深深刻入了我的灵魂。当你对一个人的恨意强大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即便你闭上双眼,仅仅依赖于感觉,也可以发现他的所在。我坚信这一点。
我的朋友并不知道,我此刻已经完全没有杀死米拉泽的信心了。我放下剑,冲他点点头。
那是一种冷到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吧。
暴行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止。一个又一个猝不及防的士兵死在他们国王的剑下,仅仅为了一个卑鄙的理由。而事实上,这些士兵什么也没有做错,他们站在那里,因为那是他们的队列、是他们应该坚守的位置。他们还没有放弃抵抗,他们中的许多人仍然在试图阻拦我们,向我们发起无谓但却英勇的攻击。他们还能战斗、他们还在战斗。他们都是些无辜而勇敢的人,完全出于忠诚的爱国心和崇高的荣誉感才站在我们面前,为了米拉泽一个人的利益与我们战斗。而现在,他们为之战斗的人先行背弃了他们,否定了他们。对于一个战士而言,还有什么侮辱来的比这更无情?
“你这卑鄙怯懦、靠背叛和阴谋取得权利的混蛋,有什么资格让别人为你而死?就算你是个国王,那又怎么样?他们都是勇敢忠诚的军人,为什么要为一个毫无廉耻心的国王送命?”即便是刚刚生死相搏的对手,我此时也不能容忍他们遭受这样的污蔑。在战场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被任何人杀死,没有人能够抱怨什么。现在战斗已经结束,我无法继续仇恨这些与我生长在同一块土地上的人们,而只能把他们当作我的手足兄弟。
“如果你真的要证明你是值得让别人牺牲的人,那么来啊,我就在这里,拿起你的剑,用它来证明你的价值啊!”我下了马,大踏步走上前,一点点逼近那个让我夜里做梦都要杀死的人。
红焰的激励使原本就士气高昂的士兵们更加兴奋起来,他奋战的英姿犹如在刚刚磨砺好的刀锋上涂上了一层油脂,让原本就无可阻挡的利刃愈加的锋利起来。对于这支军队来说,红焰绝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领袖。如果说普瓦洛的魔法创意让这支军队有了血肉和骨骼,弗莱德的指挥和决策让这支军队有了生命,那么红焰的存在,就给了这支军队一个战斗的灵魂。
“冲出去!”他似乎正看见危险在一步步逼近,勒紧了缰绳,竭力驱使着自己的坐骑向外冲去。可那一支支长枪顶在了战马的脖子和前腿上,让它根本无法上前。
听到他的叫喊声,米拉泽连看都不敢向他看一眼。但是,他不再仅止于逃窜,而是终于干了些什么。
嘈杂中,甚至有人大声叫着:
他干了件真正让人愤怒的暴虐的事!
停止了,除了复仇,一切都结束了。弗莱德命令一个骑士向罗迪克他们传达命令,让他们停止战斗,向这里移动。他特别嘱咐要将这里的情况传到正往这里移动的三个米拉泽的步兵军团,他们还不知道这里已经发生了他们无法想象的事情。
“我们受骗了!”
我不想知道罗尔对他干了些什么。
只有在手摸王冠时,米拉泽的眼神才稍稍安定一些,似乎找到了某种慰藉。但当王冠离开手指,他又立刻变成了那个凶残绝望的暴徒。
一刹那间,飞掠在风雪中的闪烁星潮仿佛被一片银色的云朵遮住了光芒,我们不得不在这勇敢却没有章法的防卫面前慢下脚步。胯|下的战马每上前一步都是那么困难,我们只能在这杂乱的人堆中不断躲闪着随处有可能飞来的袭击。刚刚正面击碎了一支重装骑兵部队的星空骑士们被这些无畏的人面前放慢了脚步,在我们前方,两个重装步兵方阵正在从两侧向中间合拢,试图把我们和前方不远处的米拉泽分隔开来。
对不起啊,我的朋友……
不,他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他的。如果不是他,我几乎要放走了米拉泽,这个杀死我们最亲密的战友的凶手。
“跟着我,向前!向前!!向前!!!”游侠一勒缰绳,他胯|下的那头变种的坐骑四蹄扬土,瞬间将我们撇在了身后。在他面前,没有一个人有机会看他第二眼,那些捂着伤口倒地哀呼的伤者有资格庆幸,最起码,他们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有机会亲手埋葬自己的战友。
“不要杀他,求你了,把他让给我……”正如每次经过的战斗那样,罗尔身上布满了伤疤。这个残暴的战士似乎已经习惯于流血和疼痛,仿佛这样做会增加他的勇气。看的出,在我们冲出阵地之后,他们经历了艰苦的战斗。看见他们仍然活着,我感到欣慰。
“还有你们,为什么不战斗,为什么不抵抗,为什么?难道朕不是神选的王者?难道朕不是流淌着王族血脉的正统继承人?难道你们不是应当服从朕、效忠朕、为朕去战斗、为朕去死吗?你们这群无耻的叛逆,叛逆!朕……朕要……朕要……”忽然,米拉泽的声音再次提高,他像一个泼妇那样高声叫嚷,歇斯底里地咒骂着。
“杀死国王!”
即便是在米拉泽的阵营中,弗莱德的名字也无人不知。当这个年轻的统帅大声呵斥的时候,即便是正在扑向他的士兵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他的话是真挚的,他的情感也是。许多人顺着他的手望去,然后愤怒地抛弃了手中的武器:
“快,你这畜生,给朕冲出去!”狂乱的王者情急中将长剑扎在了马后臀上,战马剧痛之下前蹄高高腾起,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而后终于冲开眼前的枪阵,远远地奔离这片战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地平线上。
米拉泽的双眼早已失去了神采,脸上泛出一层病态的惨白,嘴唇因为恐慌而变得青紫。原本他秀美整洁的头发此时乱蓬蓬散成一团,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消融了落在脸上的雪片,只有那个镶嵌着硕大宝石的王冠还紧紧戴在他的头顶,似乎是被他扎进了头骨之中,一动也不动。即便如此,那个绝望的君主仍然不时地用握着缰绳的左手去扶它一下,与其说这个动作是为了固定头上的冠冕,到不如说是他神经质的习惯。
……
“以血为证,不胜不归!”本已无比犀利的骑士们大声疾呼着,奇迹般在自己的体能和魔法作用的极限面前再次向前迈出了一大步。面前的敌人似乎在一瞬间变得不堪一击,几乎要让人怀疑他们和片刻前那些给我们制造了不少麻烦的对手是否是同一支军队。
“住口,你这无耻的人!”我再也无法容忍他的狂言,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在远处,更多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军阵中的异常反应。当有人把正在发生和已经发生着的事情告诉他们的时候,他们才恍然大悟,同样选择了停止战斗,而后将这些话传给更远的士兵。
巨大的旗帜开始向后退去,在呼啸的寒风中,那面原本威风得意的旗帜此刻不安地翻滚着,就像是一条蠕动痉挛的丑陋爬虫。
“不要过来啊……把剑放远一点,不要靠近朕。你靠朕太近了,朕觉得不安……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朕都给你。朕封你作官,封你作侯爵?公爵?将军?元帅?亲王?只要你不夺朕的王位,朕什么都答应你……走开啊……求你了……”米拉泽蜷缩在地上,用手肘和脚跟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住向后退缩着。他的身躯蜷缩着,犹如一个无助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