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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佩克拉上校是如何调动起的这支部队,很明显的是,他们已经不再顾惜自己的生命。而在战场上,追逐死亡的人总是强大的。
他打开了城门。
又一次的,我们鼓起仅存的勇气和力量,在弗莱德的带领下再次奋力向城墙方向挤去。此时的我们已经完全失去了阵型,就像是一柄砍出了缺口的战刀,再也不复它的锋芒和锐利。这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拼死一击,这我的心里有数。但我们毕竟还是群真正的战士,我们毕竟不能就这样放弃一切努力,平白地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我们所痛恨的敌人。
他依旧是那个不败的游侠,马背上的无敌勇士。
而超越了这一切,让我觉得疯狂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佩克拉上校的身影居然也出现在这支军队中。他骑在一匹青色的战马上,冲在队伍最前列,右手挥剑,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面色苍白。我几乎不认识这个策马奔驰的骑士,他威武雄壮,和我记忆中的那个孱弱的军人是如此不同。
而我们在这样的时刻却无法回到城墙上。是的,我们已经十分顽强,但这并不足以抵消我们在数量上的巨大劣势。克里特人的军阵就像是一头巨兽的胃囊,不停地蠕动着,一点点剥去我们的防护,试图把我们彻底溶解在这里,连渣滓都不留下。
已经有数不清的克里特人成了我们的刀下冤魂,可比起他们庞大得惊人的数量来说,这些损失实在不足以改变什么。而我们的星空骑士已经折损了超过一半,而且,这个数字还在增加。这是自这支军队建成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我们被迫在用我们最不擅长的方式与敌人交战,而且从局面上来看,这几乎是没有希望的一战。此刻我的脑海中已经将“祖国”、“荣誉”这些崇高的词汇抛在了一边,在我的眼里只能看得见两种人,一种叫做战友,一种叫做敌人。我已经无法再为那些高尚的理由去战斗了,仍在支配着我的身躯,让我挥剑砍杀的,是我无比强烈的求生欲望。
可是,他仍然在战斗。他用他的行动告诉我们,必须彻底击溃眼前这支数量巨大的敌军,让他们完全失却反抗的意志。如若不然,一旦他们重新鼓起战斗的勇气,我们将不得不面对更严峻的形势。
打开城门。
冲在最前面的永远都是豪烈的精灵游侠。红焰挥刀的动作已经不是那么流畅,他的身躯上也留下了许多伤痕。他已经很疲惫,疲惫得不能再像我们见惯了的那样压倒性地粉碎对手,把敌人的尸体冷酷地践踏在自己的马蹄下。他已经并不那么强大,只能够比他所有的对手强上那么一点点。
而弗莱德则一边战斗,一边在背后指引着红焰突袭的方向,向着敌人防御薄弱的地方冲杀。
这说明,我们的魔法师们已经筋疲力尽,不能够再为我们提供有力的支持了。当普瓦洛把最后一个加速术施在我和埃里奥特的身上,继而虚弱地瘫倒在地之后,我失去了最后的倚仗,必须依靠我自身的力量去战斗了。
“达克拉,我们在这里,我们都在!”我已经无法压抑内心的喜悦和激动,我们的朋友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刻终于出现了,他们撕毁了死神已经强行塞到我们手中的请柬,把我们从地狱的门前拽了回来。
一步、两步、三步……我的战马在我的催逼下颤抖着用力向前挤去。我的双腿因为不断夹紧而酸痛,手臂也带着难言的疲惫感。城墙的大门在我的瞳孔中不断放大,几乎要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
当阵列整齐时,克里特军人过人的勇武是他们所能倚仗的最强大的力量。而一旦失去了纪律性,完全陷入绝望中时,强壮的身体和锋利的兵刃却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伤害自己。前列的克里特人扭转身体,试图挤开身后的同伴向后退缩。而后排的克里特人甚至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的阵地被自己挤成了一个混沌的不规则的球体,没有人能够选择确定的方向前进。越来越多的人对着自己的同伴亮出了武器,当你生存的意志压倒你的理性和仁慈时,就会在同样怯懦的同伴和无比勇猛的敌人面前选择前者。
就在我们拼死挣扎的时候,克里特人的阵脚忽然乱了。
可是我们知道,在他残忍的暴虐的躯壳下,隐藏着一颗怎样温柔脆弱的心。他的嗜血从来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朋友,为了他身处困境中的友人。
“冲锋!”
“杀尽夺我国土的贼寇!解救陛下!全军……”罗迪克的声音随着夕阳的色彩从山坡上洒下来,在空中回荡着。山坡上,我们的士兵们听到这样的号令,立刻摆出攻击的姿态。在队列最前方,一列列长枪手将他们手中的武器平放下来,犹如一道蓄势待发的金属浪潮,等待着一次狂野的奔涌。
“上校,您不该来这里!”弗莱德的声音带着几分经过了修饰的恼怒情感,但更多的是无法掩盖的感激之情,“您来了,关隘怎么办?谁来组织防御?”
没有人再来纠缠我们,更不用说向着关隘的城墙组织起有效的攻击。克里特人已经陷入了不能扭转的混乱之中,这混乱不只表现在战斗中,更深深刻入了他们的心底。每个角落都能够听到克里特军官大声地发号施令,但它们的内容没有哪两个是完全相关的。士兵们在这糟糕的阵型中找不到自己的长官,只能看见逼近中的敌人不断把穿着和自己同一服色的军人刺倒在地。
“冲出去!援军来救助我们了!冲出去!”弗莱德发出鼓舞人心的呼叫声,友军的出现给我们绝望的心中注入了新的力量。克里特人被这散乱却无畏的冲锋打了个措手不及,更没有想到那些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的对手此时居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这些疲惫却疯狂的德兰麦亚人似乎完全是为了战斗而战斗。对于迎面而来的攻击,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但每当他们挨上一刀,他们的对手就会受到更加致命的一剑。他们丝毫也不介意用自己的鲜血去换取敌人的鲜血,如果这样作有助于帮助友军打开一个缺口的话。
在内外夹击之下,包围圈一层层地碎裂开来,我们距离佩克拉上校的队伍越来越近。终于,随着最后一层长枪手的崩溃,两支同样勇敢也同样疲惫的军队在敌人的阵地中相遇了。
佩克拉上校能够顺利地突破重围,一方面是因为士兵们奋不顾身的厮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克里特人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身上,对从关隘方向来的袭击没有防备。
我们无力抗拒这一次次致命的蠕动,他们几乎就要成功了。
“打垮他们!”横刀跃马,他战斗的英姿感染着所有在场的士兵。疲惫似乎被弗莱德英勇的身影驱逐到了我们身体里不知名的角落,我们的手臂重新变得充满力量。这一刻我甚至觉得我能够一直这样战斗下去,不计体力不计消耗地战斗下去。只要在弗莱德的身边,只要他还在带领着我们,我就能够战斗下去。
“杀出去!”对于我们来说,这已经是唯一的命令。杀出去,只有杀出去才有活命的机会;只有杀出去才能够继续我们的理想,继续我们的行程。没有人愿意就这样屈辱地平白死在这里,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出去!
更疯狂的是,一支衣甲破败、身体疲惫的士兵冲出城门,一路向我们这里奔来。他们中有的人甚至只跑了几步路就气喘吁吁,有的甚至站立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除了已经砍出了缺口的武器和不屈的意志,这些人什么也没有,可他们毫不迟疑地冲向这里,冲向这片已经流满了血迹的战场。
只在短短的冲锋中,他的身上就挂满了残肢碎肉。他的眼睛中闪烁着鲜血的颜色,仿佛在这个世界上他只能看见这一样东西。
“为德兰麦亚!为我们的兄弟!上前!上前!!上前!!!”他的声音嘶哑得就像是金属破裂的声音,但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们狂热地回应着自己的长官,扎进包围圈中比较薄弱的一环。
就好象把滚热的开水倒进一碗盐里,克里特人仓促间修筑起的防线瞬间被消融得无影无踪。在意外之敌强大的迫力之下,他们仓皇地四散开去,再也不复刚才必胜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