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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疯子
在这十三年里,他不认识亲戚朋友,他不知道日出日落,他也不知道春夏秋冬。他就知道一件事:每天两顿饭。也就这一点,才使他十三年了,没有被饿死。每天早上八点左右,他会走到一户村民门前,静静地像一根木桩一样站在那里。开始的时候,村民不知他想干什么,不理他就走了。可到了下午,还站在那里,就好心地给他水喝,他喝,喝完还是不走。村民想到一天了,别是饿了,就给他拿吃的。给他吃的以后,他立马就走了。村民这才知道,他是要吃的来了。从次,村民只要看见他站在大门口,就拿点吃的给他。杜杲仁也没忘了平均主义,他要吃的不是在一家要,而是满村要,甚至去邻村要。但无论去哪里要,他都推行平均主义。今天在这家要了,明天就换一家。不过,他的脑子似乎不能记忆太过复杂的事情,他要吃的都是按顺序一户一户地要,绝不跳跃着要。一但这户出门不在家,他也不走,一直等到回来了,给他吃的了,他才走。有一户外出十多天没回来,村民怕他饿死了,就悄悄送东西给他吃,可他拿了吃的走了,第二天还在那里等,一直到那家人回来,送吃的给他了,他才不等了。就这样,杜杲仁靠吃千家饭挨过了十三年。
他抱回来的孩子就不那么幸运了。
杜杲仁病了,除了吃,人事不懂。无论冬天夏天,经常赤裸着身子。家里更是脚尖插不进,而且臭气熏天。
因为他不但把家里的衣服被褥全都扔到地上,而是还在上面拉屎洒尿。有时候邻居给打扫打扫,可他一回家,就又弄乱了。时间一长,就不再有人来收拾了。
杜杲仁疯了,儿子就留在了丈人家。
岳父叫杨满国,是独子。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杨树枝,是杜杲仁妻子,死了,二女儿杨树叶,受不了地主家庭的歧视,离家出走下落不明。只有一个儿子杨树行,年龄还小。爷爷上吊死了以后,岳父成了专政对象,大会批小会斗,时面不长,腰被踢伤,身体就挎了,不能干活。家里没人干话,就挣不到工分,没有工分,就分不到粮食。更让他们家雪上加霜的是,村支书处处刁难他们。刁难他们的理由,是那个孩子给他们带来了恶运。由于那个孩子的出现,支书的妻子死了。支书不再怪罪女儿四平,因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怪罪那个孩子,说本来是个死孩子,摄了他老婆的阳寿,孩子活了,他老婆死了。
村支书是一方土地,顶上村归他管,他看着不顺眼的人,就要倒霉。他看着杨家不顺眼,杨家就要倒霉。先是杨家的房子,房子是祖上留下来的,原不会有问题,但支书说有问题就有问题。先说他们家人口少,不能住那么多房子,就让把正房腾出来给最困难的老张家住。老张家不去住,支书就说当领导休息室,说公社领导来检查工作,路太远,没有休息室不行。杨家把两间正房腾出来,他们搬到偏房住。尽管那两间正房一直空着,并没有什么领导来休息过,但房门钥匙在支书手中一直没还给他们。没房子住挤挤还能过,可没粮食吃日子就没法过了。杨家干活的少,只有杨满国和妻子朱甜能下地干活。杨满国身子弱,干不了重活,支书就安排小队长记半个工。妻子朱甜干活肯卖力气,可有个外孙墩子要照看,经常要跑回家。支书知道了,罚去了不少工分。尽管杨满国和朱甜夫妻俩从年头到年尾没误一个工,但有支书的亲自关照,到年底,他们仍然分到了很少的一点粮食。
为了填饱肚子,墩子很小就学会了偷。墩子会走了,姥姥姥爷就不怎么管他了,每天早上他们都是天不亮就上山干活,到天黑了才回来。墩子自己在家里,渴了,水缸里有冷水,饿了,饭桌上有菜团子。有时看到小伙伴拿着好吃的出来,哄、骗、抢,什么招都用,就为了可以吃上一口好饭。按理说小孩子吃点喝点没什么大事,但那时候粮食就是命,吃了别人家的粮食就等于吃了人家的命。那些受了委屈的孩子总要给大人哭诉,墩子身上就增加了许多拳头、耳光子。拳头、耳光子多了,贴在他身上,形成了保护层,再多的耳光子、拳头落在身上,他就不觉着疼了。再多的耳光子、拳头他都不怕了,只要能填饱肚子。
六岁的时候,姥姥姥爷开始打他了。这是他们第一次打他。他是个没娘的孩子,作再大的事,姥姥姥爷都舍不得打他。可一个卖鱼的一句话,让他们下了狠心打了他。
那是夏天,姥姥姥爷收工回家,发现饭桌底下有条鱼。姥姥就问墩子,鱼是哪里来的。墩子说在河边捡的。河边常有人网鱼,丢几根小鱼小虾正常,可丢三斤重的大鱼,就让人怀疑,除非网鱼的人是瞎子。正在这时,有个人推门进来了。看到地上的鱼,说:“哎哟,果然是这孩子。”
姥姥不明白了,疑惑地问来人:“什么是这孩子?这孩子怎么了?”
“这孩子将来一定了不得。”
姥姥更疑感了,问:“你别在那里神神叼叼了,孩子怎么样俺心里明白。”
来人笑了笑说:“这鱼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