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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八0酒吧,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我和夜阑珊沿着水泥村道徒步匆匆往回走。这时候,月亮顶上古松旁几朵白云捉摸不定地飘来飘去,那两颗明亮的农村星从雪梅峰侧悄悄出来,路旁的几株翠竹煞有介事地飒飒作声。
想起这一夜母亲在祖宗牌位前的诉说使我无法平复内心的惊异,更让我左右为难的是,我一直不相信生活中会存在转世投胎这样的灵异事件,犹如新闻里每天都大肆编造太空中出现ufo一样让人疑窦丛生。而消失了十余年的村梅突然出现在八0酒吧,更是打乱了我的心扉,十六岁清源河上的七夕夜历历在目——我从未想过以如此方式相隔十年之后再度重逢。
我望着田野上金黄的稻浪,秋夜里的静谧和着蛙鸣,那些年失去的时光又仿佛回到了我的身上,缠绕着此刻的自己——正在由一连串关于村梅美妙的身体、雪梅山、划过天际的流星雨、夜色中的竹筏等符号影像和少女的歌喉、溪水的流动、稻田里的蛙鸣等等声音合体构成,像面筋一般逐渐伸长拉细,连着我寻觅她的落寞的街头、睡过的旅馆、奔驰的电车,那些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广告牌,逐渐明晰又突然黯淡,——更让我意识到的是,我便是这时光里面有机生成的其中一部分。
我怕马上失去这生成的有限的一部分,所以尽量沉浸在回忆的那个世界里,不让自己离开。仿佛这样,我就能抓住和弥补曾经迷失的自己,把那些丢失的想念和情感像寄出的信件一一找回来。我一言不发的这样自顾自地走着。
一路上阑珊见我情绪极为低落,又不便当面过问,几次鼓起勇气欲言,而后又不得不止,所幸也跟着保持沉默不语,一路尾随着我。我虽然无心说话,却也看得出她面颊红晕,显然刚才喝酒已经有点多了;同时两眼皮无力的撑着,一脸疲累困倦惹人生疼的模样。我于是硬生生从记忆中拉了回来,开了口,说,“阑珊,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让你忙了一整天,还跟着我大半夜到处走。”
“没事啦,觉得这一天过得很开心啊,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生日宴会。”阑珊轻启薄唇微笑着说,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娇美,她快走几步,上前来亲昵地挽着我的手臂。
“真没有?”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担心,但我实在放心不下。
“没有,最多也就六七个而已,——那还是我与同学们一起过的生日了。”她伸出手指娇俏地比划着。
“是吧,以后有机会的话,你过生日觉得人少的话可以叫我,然后我给你拉人过去,三四十个没问题了!”我侧着头跟她戏说着。
“好啊,不过你不会让我去北京过吧,那我可花不起那么多飞机票啦。”她挽着我的手臂更紧了。这时,天空飞过五只夜鸟,向着隔壁兴隆村里的一处竹林里飞去。
不久,我们便到家了,院子里的灯还明明晃晃地亮着,想来是大姐给我留的夜灯。我拿出钥匙,打开堂屋大门,打开客厅的日光吊灯之后,我站在一楼客厅沙发边,小声的在夜阑珊耳边说,“你先洗簌,早点休息”。
她注视着我的双眼轻声反问道,“那你呢?”
“你洗完我再洗,去吧!”我对她温柔的一笑,尽管因为刚才的稍显沉默有些干涩。
她迟疑了一会,“那我——去啦!”嘴角挂着不忍心的微笑,然后穿过堂屋回到客房卧室,几分钟后,拿了淡蓝色的细绒脸巾和换洗的衣物折回客厅,抿着微笑的嘴回头看了我几眼,从侧门上二楼去了。
我将身子后倾靠着沙发上。客厅里很安静,磁砖倒影着日光吊灯,光线反射后四散开来,屋子外面传过稻田里的风声。
我的记忆又开始活跃起来。就在这里,这幢新楼地基上的老屋又一点一点出现。黑色的砖窑红瓦,瓦面上长着绿得让人喜爱的青苔,瓦下那接屋檐水的长排竹筒,正绵长的流下大股的清亮的水注,掉进地上的成人怀抱大小的石桶里。
那个时候,雨天我就坐在屋檐前,看着雨线从天边的山头来,又从屋前慢慢往前走去。若是夏日打着闪雷,闷热也很快从我的面颊退出,伴着雨水哗哗啦啦的声音,屋前的院子泥地上全是溅起的水花。
我上大二那年,大姐出钱盖的这楼,老屋和院子的竹篱笆也在那年春天一并拆掉了。我暑假回来,新楼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站在老屋的地基上——老屋只剩下脑海中残余的样子,我甚至连照片都没有能够及时留下一张。
我站在水泥院子里,一人高开着黄色南瓜花的竹篱笆也不见了,代之以冷冰冰墙顶带玻璃渣滓的水泥砖墙。它们围绕着我,木然的面对我的目光。
阑珊穿着暖橘色睡衣从浴室下来,扶梯口响起她轻微的拖鞋声。我又立正了身子,靠着茶几假装正襟危坐。她进了客厅后,一边用手中的脸巾包着发丝,一边跟我挥手笑着说,“农哥,我好了,——水现在还是热的,你赶紧去洗吧”。
我说“好啊,——你早点休息,好好睡一觉。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了!”
“嗯,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晚安!”阑珊说完,然后又仔细的看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大碍,方才放心的过客房卧室去了。见阑珊睡后,我又沉浸在那些失去村梅的时光中。我像一尾五彩鱼在大海中游弋,而关于村梅的那片红珊瑚始终未见,很多疑问始终百思不得其解。我决意等到来日事必问个水落石出,。
我上楼匆匆洗漱完毕,便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紫色的水晶吊灯将一天所见所闻再度过了一遍,难免疑窦丛生难以释怀;辗转反侧到了凌晨两点左右,才在朦胧的蝉鸣中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