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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既已城破,很快大幕就要派人来收拾乱局。
萧衍此时,定然也是无暇他顾了。
想到这里,顾仪微微放下心来,却又有几分怅然。
萧衍在王都城破当日,便启程往南折返。丹鞑时局如此,他猜顾仪既已脱身,定会回大幕。
于是,他派了数支队伍,沿南下大幕的数条道路寻人,又命大幕边陲的数个关卡留意与顾仪体貌相似之人。可若是顾仪早在哈木尔回王都前就已脱身,如今该是早已回了大幕。
自丹鞑回程的路途,若走官道当选垤城往南,可若是求快,经裹城策马翻越虎丘,是一条捷径。
萧衍归心似箭,选得就是这条捷径,因而,他在半路上就遇见了周亭鹤派来的送信之人。
他见到茶课印迹的急函,以为是战事影响了茶路,却没想到是周亭鹤遇见了顾仪。
一时之间,他心中既是庆幸,又有几分酸涩。
到头来,竟是周亭鹤。
不过终究是庆幸远多于别的心绪。他每每想到顾仪孤身一人游走于草原之上,彻夜狂奔,便觉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唯恐哪一天一醒来,就只能看到顾仪冰冷的尸首了。
如今,既知她人身在裹城,即便是由周亭鹤照拂,他也心存莫大感念。
天气渐冷,呼气成霜,裹城却不显冷清。战事之后,往来裹城南下大幕之人多了起来。
守城怕人夜中闹市,城门自戌时起关闭,城中亦设有宵禁。
顾仪也不出门,养了几天身体,精神尚好,只是压力越来越大,每天度日如年地数着日子。
城中的三更鼓刚刚敲过,此刻已是十月十三日了。
窗外的冷光微茫,顾仪躺在榻上,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勉强自己入睡,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等她终于迷迷糊糊地有些朦胧睡意了,身后忽然吹来了一股冷风,像是屋外的夜风。
她不想睁眼起身去查看窗户,索兴往厚被子里缩了缩。
土味。
片刻之后,顾仪却闻到了一股土味,熟悉的草原灰土的气味。
什么风这么大,把土都吹了进来。
顾仪“啧”了一声,烦躁地翻身,想去看一眼窗户究竟是不是被风吹开了,却冷不丁地看见了床前立着的一道颀长黑影,幽幽暗暗,被月光的影子拉得老长。
“娘……”
她口中的“呀”还不及说出口,就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捂住了嘴。
“卿卿许久不见朕,连称呼都忘了,这一声称呼,朕实在受之有愧。”
萧狗子!
霎那之间顾仪睡意全无,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终于看清楚了萧衍的脸。
他的眼睛幽光闪闪,可是形容颇有些狼狈,头上的黑冠似乎乱了,几丝凌乱的碎发散在额前,身上的黑氅裹挟了一身泥土气。捂住自己的手上薄茧粗糙,尚留有缰绳的皮革气味。
她伸手拉下了覆住她嘴唇的手掌,颤巍巍道:“陛下!”
来得这么快!不科学!不是说好了月中过后!
萧衍见顾仪真是安然无恙,只是两颊略瘦了些,一颗悬着的心此时此刻落了下来。
屋中的炭盆烧得正旺,发出噼啪声响。他收回手,解下了大氅扔在地上。
顾仪赶紧起身下榻,点亮了几上的铜烛台。
真的是萧衍。
她愣愣地看他,数月不见,萧衍瘦了也黑了。
萧衍见她表情,朝她一笑,“怎么?柔嫔点了灯,就不认识朕了?”
本是稀松平常的语调,顾仪却莫名地想放声大哭。
为什么?还有两天了,为什么要让她功亏一篑?
萧衍见她眼眶红了,脸上笑意一顿,迈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顾仪。
顾仪鼻子碰到他冰凉的颈窝,被他身上的马味一熏,更想哭了。
“陛下,不若先沐浴罢?”她语带哭腔道。
萧衍身体猛地一僵,手上松了松却没真撒开,无奈道:“放肆。”
顾仪顺势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吸了吸鼻子。没了大氅,感觉土味好像淡了些。
隔了一会儿,萧衍叹道:“明日一早,就起驾回宫。”
顾仪双目轻合,最后的倔强,苟延残喘,“臣妾尚不想回宫,想在宫外逍遥数日,但臣妾心知陛下战事初定,定有诸事待兴,陛下不必管臣妾,明日天明就先回宫罢!”
萧衍冷笑了一声,把她箍得紧了些,“柔嫔何意?是贪念裹城风光,还是周大人的此宅院令人流连忘返?”
顾仪听出了他话中的酸意但她仍旧闷声道:“臣妾就是不想回宫。陛下先回去罢。”
萧衍沉默了一息,手指轻抚过顾仪的发尾, “卿卿不愿同我回宫,是为何?”
顾仪自然不答,只听他又问:“卿卿昔年说爱我,都是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