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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的人,不会在我们面前躲躲藏藏。”
楚碧痕见他们嘀嘀咕咕,把她晾在一边,登时脾气发作,二话不说再次挥剑劈砍。这人道行浅薄,天资平平,武功稀松,唯独活得久长,法力深厚之极,一招一式都有莫大威力。
这倒也好办,五人结下剑阵,同心合力,反倒压过楚碧痕一头,各种精绝剑法施展开来,不多时就打得她节节败退。眼看不敌,楚碧痕当机立断,纵身化作一团亩许霜白云气,呼啸而去,穿洞而出。她这般果决,倒叫人头疼。
岑听春带着另外两位执事弟子前去追击,留景天与唐雪见在此地修养,顺带调查一番神农洞异变始末原委。
他二人先行服药疗伤,待伤势无恙,一同步行至梭罗树下,这颗万古仙株在月幽之境伫立这样久长的岁月,今朝全然枯萎。昔日神农氏栽下此树,人界尚且是蛮荒时节,神居于天,人兽居于地,不久后便是三族大战,血流成河,如今一晃不知多少个年头过去,它竟也到了寿终之时,往圣不可追,来日不可求,六界终至末劫时候,想来这见证沧桑荣辱的梭罗树化作枯槁,也是应了这一劫难。
景天默然凝视这一桩枯木,也不知心中是何感想,唐雪见施法细细探查古树灵机,只求能分辨出一丝一毫生气,那便代表楚寒镜尚且有救。好似龙葵一般,虽是自尽,然依旧存世有些许痕迹,几道精魄,倘使有大神通、大道行、大法力者出手,尚能将她救活。倘使这树全然死透,楚寒镜自然是必死无疑,散若云烟,恐怕唯有韩祖师这般功参造化之辈,方能把她复生。
说来也是巧妙,唐雪见乃是神树之果化形,天性亲和木属,神魂敏锐,最能体察精微,她率先探得树根下潜藏一道生机,仿佛木下星火,点点烁烁,余烬燃烧,死亦不休。
“!”她来不及惊呼,连忙设法牵引这一道生机,只是星火微暗,看似明媚,却遥若相隔三川,纵使神念通达无穷,依旧难以追索。
她细细忖度,想来需要先壮大这一缕残气,再徐徐图之。神剑门中妙法众多,乃是历代神剑弟子留下传承,因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故而门中广纳天下道术。唐雪见平日最是用功,所学颇杂,故而也懂些劾气伏灵,招魂驱邪,血精抟炼之类的偏门法术,此时便打算以血为药,温养木中生机。
自她学成这些法术,少有施展的机会,唐雪见倒是也发觉,自己的血液格外适宜滋养百草,故而她在谷中住处别辟一座小院,养了许多奇珍花卉,四季常开不败。
如今她以虹影剑割破手掌,潺潺血流淌出,唐雪见吐出一道真气,将血液拘在空中,再口讼咒诀,招引五灵,以灵火烹煎,直至化尽物性,唯留精气,旋即将药精渡入树体,随神意下沉至根系,注入火种之内。
景天在一旁出神良久,直至嗅到淡淡血腥气这才回神,侧目一瞧,唐雪见一手扶着梭罗树,将额头贴在树皮上冥思入定。
这颗枯死的老树,自根底下透出些微光亮,初时幽微几不可察,渐而明亮,乃有勃发之意。随着树根成活,那光秃萎缩的枝桠也次第舒展,终于在树冠边缘抽出一枝新芽,生出一片翠如碧玺的新叶。
景天见证梭罗仙树死而复生,不由心神震动,他思绪杂乱,抬手轻抚胸口,那寄宿龙葵残魂的宝珠仍在彼处妥帖放着。他暗暗感伤:树死尚有再春日,龙葵啊龙葵,我何时能将你救回来?
唐雪见伫立良久,迟迟没有动作,等得人心焦。景天瞧她神完气足,也就耐着性子守候。
三位同门外出索敌,一时不会回返,景天在月幽之境门口盘膝坐下,默默调息。
洞口外一片熔浆红彤彤,血艳艳,热气催逼,在离洞三尺处化作暖风,徐徐吹拂。此地风水独特,风物更是离奇,只可惜原先还算生机勃勃,而今群妖暴毙,古树枯萎,已然是片死地。
景天隐约察觉到此地气机隐含规律,似乎是某种阵法作怪。他功运双目,以法眼观之。此地阵势古朴自然,年代久远,气机变化几已化入天道循环,故而极难觉察,若不出所料,应当是当年炎帝神农氏所留。
景天此人虽不通阵道,但天下法理触类旁通,当初韩菱纱于西极幽冥之国观烛龙大神布设万龙绝灵先天大阵而彻悟水空妙道,可知阵道玄妙,若能细心参习,不啻品阅真经宝典。
他一面观察气机流动,一面也留了三分小心,提防不速之客。
如此匆匆便是两个时辰,方瞧出几分玄妙,却有一人从熔岩滚炽之地腾云而来。
景天觉察不妙,侧头一瞧,那人已不知不觉逼近他身前三尺,正伫立彼处负手而笑。
“邪剑仙,果然是你。”
“景小友,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此地生灵是你所杀?”
“不错。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不妨都说出来,本座有问必答。”邪剑仙好整以暇,掸掸衣袍,盘膝坐在黑云之上,与景天对面而谈。
身后便是心上人,景天是半步也不肯退缩的,还要格外小心邪剑仙使什么分身法,绕过他去暗中偷袭唐雪见。
于是景天暗中催动剑意,又发问以拖延时间。
“梭罗树枯萎与你有关?”
“不错,非但如此,楚寒镜重伤,乃至早前琴心失控,都与本座有关,正是本座一手促成。”
景天心中大惊,忍不住攥了攥拳,隐怒道:“凭你的本领,如何能暗算楚门主?是不是有神界的那群天神在暗中协助?”
邪剑仙轻拂赤髯,快意而笑:“景小友,在你看来,本座的道行就这般不堪?”
“至少当日你被楚门主追得好似丧家之犬。”
“楚寒镜的确功力不俗!”邪剑仙颔首承认了,“但也是时无英雄,教竖子成名。当年神剑四宗在世时,她声明不显,论道行,论剑法境界,她都差了四宗不止一筹。然而即便神剑四英杰这般盖世强者,亦有离世之日,当知世上从无恒强不败之人。楚寒镜一手参商剑着实出神入化,本座拼尽浑身解数亦难招架,但本座却瞧出端倪,她这剑法里有个极大破绽,也是她本人的软肋。”
景天默然不语,听邪剑仙娓娓道来。
“当日本座瞧出她这参商剑是一对,一则有形,一则无形,二者不能共存,每当她转换剑势,两剑颠倒,就有一刹那气机滞涩,本座便知,这对剑器合该是交由两人分别驾驭。随即本座派出下属打探消息,终于得知,楚寒镜每隔甲子便要出门三日,最终就是到这炎帝神农洞来。”
“你强行破开阵法,就不怕被楚掌门追杀?”
“本座敌不过楚寒镜,却也不必惧她!”邪剑仙沉声喝道,旋即又笑,“终究是本座胜了这一局。若非景小友在青鸾峰上坏了本座好事,也就不必在此费心。可喜!今朝强敌尽去,大业当成!”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办到的。让楚掌门受伤,让琴心失控。”
“呵,景小友,你可知求道之路最紧要的是什么?”
“不知。”
“那你听好,大道漫漫,世事无涯,若要攀上顶峰俯瞰六界风光,最紧要的便是不败之心。”
“凭你吗?”景天冷笑。
“不错!本座无牵无挂,一心向道,没有了牵挂,自然也没有破绽,而不论是琴心,楚寒镜,抑或女娲后裔,魔尊重楼,蜀山五老,景小友你,尔等都拘泥小节,优柔寡断。心中执着不去,如何能成道立业!故而即便你们道行再高,法力再深,也终究要败给本座。”
景天不欲同这邪魔辩论,说这许多,他已积蓄足了心意法力,抬手按剑,只剩最后一句想问,“那你今后是要众生皆为奴隶,还是愿天下人皆自由?”
邪剑仙傲然而笑,“世人痴愚,譬如猪狗,朝生暮死,有何惜哉?不若奉我,得传神箓,位列仙班,寿享齐天!”
“好魔头,看剑!”
那月幽之境门前,三尺白铁出鞘,乍然光盛璀璨,割破万古昏晓。
“来得好。”邪剑仙洒然一笑,抬手打出一记雷法,越过那霜白剑气,朝景天杀去。
此魔毕竟功力深厚,对景天的剑气不管不顾,任凭其斩在护体真罡上,铿然作响。然而景天却不得不慎重抵御这一道雷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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