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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速来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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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一走就是三个月。

彼时正值四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日子。每月初一的下山采买之日已经过去了三天,可霍且非这老东西还不见踪影。这三个月里音信全无,让韶言忍不住想他是不是遇见什么意外。

不会把不会吧,难道老头子真的去喝狐狸的喜酒?还是去给狐狸做下酒菜!

初四这天,曾暮寒用面缸里最后的一点面做了碗长寿面出来。这大抵是韶言有生之年过得最寒酸的生辰。韶言不是很在意,他又拿了只瓷碗,把碗里的面条拨了一多半出来,又将那碟从鸡窝里现抠出来的鸡蛋做成的鸡蛋糕倒进去。“师兄一起吃吧。”曾暮寒见了,忙要将鸡蛋糕重新拨给韶言,“你正长身体呢,该多吃些有营养的。”

可曾暮寒只大了韶言三岁,按理说他才是正长身体的那个。韶言在心里头叹气,只好揉着肚子,装出一副苦相,“我昨晚肚子饿,贪吃些高粱饼,以至于现在腹胀难忍。”他按住曾暮寒的手,“师兄替我吃吧。”

家中只剩下些干菜,白米白面也快要见底。他师兄弟二人为了省粮,已连续吃了两日的高粱饭,荤腥什么的更是一点儿也没有。若不是圈里那只老母猪怀孕,只怕曾暮寒要宰了它给韶言吃——实际上他的确有这打算,刀都磨好了,只是韶言拦着没做成而已。

也不知霍且非躲到哪里去了。韶言隐隐觉得他那师父根本没下山,而且正鼓捣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早些时日曾暮寒进深山里打猎,想弄回只鹿来给韶言解馋,然而连兔子也见不得一只。

说来奇怪,曾暮寒感觉出这山里的气氛照往日大有不同,他又形容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他走出半天去,所过之处天无鸟,水无鱼。连树上爬着的草藤都带着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恨不得长出脚来逃离。

他一连去了四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走了个边,都是这般诡异的氛围。他原想走更远些,然而韶言不肯,非要曾暮寒带着他一起去。

并非是韶言无理取闹,只是近些时日他心绪不宁,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笼罩着他。夜半时分他难以入睡,披上衣服走出去闲逛。他想走远些,然而刚踏出恒水居,韶言便感觉出不对劲来。一抬头,不远处无数双发光的金色眼睛望着他。

……是狐狸。

不太妙啊,韶言立刻后退两步将门关上,趴在门边思索起来:师父临走之前特地加固结界,这些狐狸无论如何都进不来。可白天曾暮寒进山里,也未曾遇见过它们。想必它们没有太大的恶意,应该不会伤人。

……那半夜里搞这出是作甚?他想不通,但定是和师父脱不开关系。

这些狐狸似乎通人性,韶言甚至荒诞地想这是不是被监视了。天哪,他们两个人,被狐狸,被一群畜生监视?

不管怎么想,韶言这回可不敢让师兄一个人远行。于是曾暮寒只得带上双份的干粮和水,一手握剑一手牵着韶言。

二人天刚蒙蒙亮出发,顺着一个方向走出几个时辰去,树林里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的光景。飞禽走兽都看不见,连鸟叫声也不曾听得。韶言盯着清澈见底的小溪,只觉得脊背发凉。

行至午时,师兄弟二人寻了一块干净的巨石,坐上去安安稳稳的用饭。韶言很是警惕,哪怕这种时候也十分注意周围的响动。他这副模样在曾暮寒眼里看着着实是可爱:

只见师弟两只手捧着窝头小口小口的咬,小脑袋还不安分地左晃右晃,眼睛滴溜溜地转呀转。

韶言与同龄人相比自多了几分安静沉稳,这让曾暮寒带他的时候不用费多少心力。但欣慰之余,曾暮寒不知为何也有几分怅然。

“这样好像出来春游哦。”曾暮寒喃喃道,他声音小,韶言心思又全放在别处上,只注意到师兄说话而不知他到底说什么,下意识回头,“嗯?”他口中还嚼着不太容易嚼烂的粗粮,所以只好用鼻音以示疑惑。

“我说我们这样好像出来春游!”明明今日不管是天气还是气氛哪里都不像适合郊游的好日子,曾暮寒还是忍不住有点兴奋。吃食还安稳放在他膝上不曾动过一口,韶言心道师兄只怕又要省口粮。他本想出言提醒,但考虑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含着东西说话太没礼貌——像小孩子一样!

韶言忍不住恨起自己之前咬下的一大口,此时只得费力地鼓着腮帮子使劲嚼,嚼得舌根都在疼。他一时分神,不曾注意周边异动。总之等他抬起头,那红色的衣衫已经挡住他大半视线。

!!!

韶言一惊,心里暗想这人何时走来,哪怕他方才分神,也不至于一点儿也察觉不到。半口未嚼烂的干粮呛进他的喉管,这小公子便仰脖子对这来到的陌生人猛烈咳嗽。曾暮寒慌忙去怕打他的后背,可惜收效甚微,韶言还是咳。

“哎。”那陌生人叫住曾暮寒,“你不是带了水吗,喂他喝一口。”曾暮寒这才想起来,赶紧翻出水囊递给韶言。

等这点小插曲结束,韶言捂着仍旧生疼的肺,才有一点功夫抬头打量面前的红衣青年。曾暮寒在向他道谢,也不知道的什么谢,明明水也不是他拿的!何况他要是不来,韶言未必就能呛到。

心里虽然这么想,韶言面上还是没多大情绪起伏。他微微扬起头,却惊讶地发现面前这人似乎有些太高大了。曾暮寒也有些吃惊,“咦?”只不过他并非是因为男人高大的有些出格的身量而吃惊。

“你们两个娃娃怎地这般看我?”那男人似在笑,“莫非是因我长得可怖?”

这倒是句玩笑话了。韶言费力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无论如何,这男人的样貌和“可怖”二字是扯不上关系的,倒不如说是生的很好。不知怎地,韶言端详这张脸,总觉得有些诡异的熟悉感。

但韶言可以确定自己没见过他,这副样貌和身量,若是见过,他又会没有印象呢?

“先生说笑了。”曾暮寒说着拉过韶言的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师弟的小脸,又看向男人,有些欲言又止。“总觉得先生同我这小师弟样貌相近呢。”

男人听到这话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反而是摸起下巴,作出思考的模样,也忍不住多瞧了韶言几眼。曾暮寒看他看得有些呆了,“不笑起来更像欸……”他和师弟咬起耳朵,“实在是太像了,就好像是看见长大的阿言。”

“你们师兄弟说什么悄悄话呢?”

曾暮寒光顾着和师弟咬耳朵,好似忘了旁边还有个外人。他有些不好意思,“先生和我师弟的样貌实在太像了,感觉……”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感觉师弟长大了就是先生的模样。”

男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笑起来。

韶言的注意力全然没有放在他二人相似的样貌上,他不大爱照镜子,对自己容貌的好坏也没有太大概念。他看着男人的气度与衣着,猜测他的来历与身份,和是敌是友。

别说是深山,就是恒水居方圆几里树林尚且不茂密的地带,也是有结界保护的。普通人根本进不来,若是这人当真是硬闯进来的,结界必已经遭到破坏。那师父不可能不有所察觉……哪怕他再不靠谱也不能放着闯入者不管啊?

难道是师父放进来的?可他本人又不在,放人进来有什么用。若真是那样,也不知这人从哪儿处上的山,能绕过恒水居从别的路跑到林子里。

想不明白。韶言干脆不想了,斟酌了一下,比较委婉地问,“先生可是在不咸山里迷路了?”

他话一出口,曾暮寒立刻明白他话中之意,也意识到这人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处是如何地不合理。他看向男人的眼神也不知不觉有点变化。

但男人只是摇头,“迷路?那不能,我就住在山里。”

此言一出,韶言和曾暮寒虽不言,但心里皆是震惊。男人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若他真住在深山里,那岂不是……

曾暮寒似乎还要说什么,韶言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心。他紧紧拽住师兄的手,笑道,“既然如此,请先生自便。时候不早,我们若回去得晚,师父该念叨了。”

他说完就拉着曾暮寒走,往哪个方向不重要,只要离这男人远些就好。男人倒也没拦着,默默注视着他们远去,待他们走出十几步远,才喊道:

“老头子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他的语气平淡,似乎仅仅是好心提醒。然而韶言不知为何从中听出几分戏谑,他没理会,额头已经冒出细汗。

万幸的是对方并没有追过来。师兄弟二人走出一身汗来,才停下来忍不住大口喘气。韶言偷偷回头,已经看不见男人的身影。

但当他回过头的时候,似乎听见林子里掠过一片清幽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