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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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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支书见郭老师过来了就停住脚,但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他。

郭老师问:“今天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支书没有马上回答,停了一会才一脸正色地问:“来西沟快一年了,怎么样?”李支书不是装腔作势,而是正在考虑说什么好。

郭光辉爽朗地回答:“很好,很高兴,我很感谢您,感谢全村的老老少少。”

李支书说:“别您、您的,听着别扭,和你都说了多少遍了。”郭光辉说:“那就感谢你,感谢全村的老老少少。”

郭光辉感谢李支书是有原因的。郭光辉到西沟干了三个月没人给开工资。李支书认为大学毕业肯定是公办老师,根本就没想开资的事。郭光辉心想服从组织安排,哪里需要哪里去还能没工资?三个月过去了,校长告诉他公社没拨你的工资,说让大队解决,郭光辉这才觉得有了麻烦。李支书说没关系,这事包我身上,我保证你吃得饱穿得暖。李支书去问公社财政助理,为什么不给郭光辉开工资。财政助理和李支书是多年的铁杆哥们,经常谈古论今,针砭时弊,互吐真言,毫不忌讳。有时喝点小酒,壮点小胆,背后还敢骂几句皇上。但他们不是什么人都骂,凡是李支书反对的财政助理基本都反对,凡是财政助理拥护的李支书基本都拥护。他偷偷告诉李支书,水利局对把郭光辉下派到西沟教学很不满意。郭光辉受双重领导,水利局也不愿把事情闹得太僵,就违心地做了让步,但讲好了在西沟不能时间太长。水利局长说了,让年轻人碰几回钉子,到艰苦的地方磨练磨练也不是坏事。他这么说是给王书记一个台阶,也有对王书记不满的含意,王书记不会听不出来。郭老师工作关系归公社管,但工资关系仍在水利局,月月人家都把工资拨过来,但是王书记不让发,都被公社占用了。李书记说:“这他妈王书记也不够意思,是不是太缺德了。”

财政助理说:“他现在是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

李支书问财政助理:“你在上面见多识广路子多,帮我想想招,怎么能把工资开出来?”

财政助理说:“你告诉郭老师把情况反映给县水利局领导,让他们过问一下,王书记不敢得罪水利局,年年需要水利局帮忙修水利设施,这事准能成。”

李书记说:“要找也得我去,哪能让郭老师去?”

财政助理说:“你不怕得罪王书记?”

李支书说:“让郭老师去找就是他得罪王书记,他俩原来就有隔膜。他年轻,还得考虑他的前途。再说郭老师是给咱教孩子,理应我去找,这也是迫不得已。”

财政助理脑袋很鬼道,他琢磨了一会说:“我有一个主意,既不得罪王书记,又能把事办了,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李支书说:“别拿捏了,快点说。”

财政助理说:“晌午了,上我家去,先喝两盅,边喝边唠”。

俩人来到财政助理家,烫了壶小烧喝起来。

财政助里说:“这个王书记,太能鸡巴摆架子,土包子翻身,赖巴狗长新毛,一天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原来那是一点架子没有,见着岁数大的必称长辈,和我们总是大哥长大哥短。现在不行了,脸子全变了,盛气凌人。”

李支书说:“谁不知道他,靠整马书记上去的。开大会讲话还行,一套一套的,干工作净是花架子。”

财政助理说:“讲话也不咋地,听起来一套一套的,好像是那么回事,其实是假大空。整天和你喝五吆六的,那谱都让他摆圆了,动不动就发脾气。工作中都有不顺的时候,人家马书记多有抻头,总能把步走够数,把道理说清楚,棘手的问题处理地很好。他就不行,动不动就发脾气。这还不算,回家还骂老婆,这算什么章成。”

李支书说:“咱今天不说他,还是说郭老师的工资吧。”

财政助理说:“我教你一招,准行,你没来我就替你想好了。”

李支书说:“你快点说,我这还急着呢。”

财政助理说:“你喝得七分醉,晃晃荡荡,大舌头郎几,下午就找王书记假装怒气冲天,就说水利局不够意思,不给郭老师开工资。你让王书记给水利局打电话,估计王书记找理由不能给打,你就吵嚷着拿起他桌上的电话要打水利局。他最怕让水利局知道扣郭老师工资的事,也怕你耍酒疯真找水利局。他没办法,最后准能给郭老师开工资。”

听完财政助理的主意李支书差点没笑喷了。

他拿筷子点划着财政助理苦笑着说:“我觉得我的脑袋够用,可是比你差远了,还是你的馊主意鬼点子多。”

财政助理说:“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能跑了口风把我卖了,落到他的手里还不整死我。”

李支书说:“这你放心,我啥时出卖过朋友,我最恨地就是当叛徒的人。”

财政助理说:“这个醉鬼就你能装得像,别人想装都装不上来。你要记住了,他当时不能答应往水利局挂电话,也不能答应你马上就拨工资。你别逼他,他这人好脸,我把他脾气都摸透了。”

李支书端起一杯酒说:“敬你一杯感谢酒。”

财政助理说:“别喝了,别把你真喝醉了,坏了正事。”

喝得七八成醉,又往身上洒了两盅酒,李支书一身酒气,离开财政助理家去找王书记。他一进门王书记就看出来喝多了,心里不高兴,但表面还很热情。他大着舌头把话说完,走时还嚷嚷要到县水利局说理去。财政助理的办法还真灵,欠郭老师的工资都给补发了。所以郭老师常提起此事感谢李支书,但他不知道装醉鬼的事。

李支书张口就问:“公社中学要调你,你知道不知道?”

郭光辉说:“知道,一个多月前到公社开会听说的。”

李支书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郭光辉说:“说不说都一样。”

李支书问:“为什么这样说。”

郭光辉说:“他们是那样说了,但我没那样想。”

李支书又问:“你愿意不愿意去?”

郭光辉说:“我不愿意去,所以说不说都一样。”

李书记追问:“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你为什么不去?”

郭光辉说:“我热爱水利工作,不热爱教学工作,教师是臭老九,用起来香说起来臭。说实话我在西沟肯定住不常,国家花钱让我上大学,不是让我来教小学的,水利局迟早要调我回去。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在西沟待到底,何必再上公社中学折腾一遍。万一去了出不来,当一辈子‘臭老九’就没意思了。再说你和西沟的老百姓待我也不薄,在艰苦生活中锻炼锻炼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愿意在西沟再工作些日子。”

郭光辉还有一个密秘没有说,就是和刘琴的事,这是他不愿走的重要原因。西沟令他忘情,令他流连,因为生活中有他魂牵梦绕的刘琴。他和她才刚刚开始,他认定她是他的最佳选择。别说是离开,就是三天看不到心里就空荡荡的。当初来西沟他是那样的无耐,而今他觉得不来西沟遗憾终生。虽然生活是艰苦的,工作也不那么如意,但感情世界却是甜蜜多彩的。郭光辉曾对自己的爱情有过很多浪漫的遐想,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爱情是在这莽莽大山中萌动发芽的。泥土是黑油油地,踩上去暄腾腾的,散发着悠然的清香气。卧牛石经年累月,沐风栉雨,无声无息地爬在那里,注视着村里的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永远不改变自己的样子。村子就在两山夹一沟的一块平地上,坐北朝南。这是在平常不过的一个小村了,在黑龙江的大山里默默无闻。可在郭光辉的眼里这是一块热土,一块值得终生膜拜的圣洁之地。他曾梦见老态龙钟的时候,和刘琴携一群儿女重游西沟。他告诉他们这是你们的根,你们的故乡,你们就是在这里孕育的。这山上曾是你妈妈撒下种子的地方,这河里曾是你妈妈洗衣服的地方,那一排泥草房是你妈妈她们的宿舍,那一趟砖房曾是我工作的学校。他把这个梦说给刘琴听,刘琴激动泪地水盈盈。

他问刘琴:“你冷吗?”

刘琴说:“我热。”

郭光辉说:“你肯定是冷,到我怀里来吧。”

刘琴不说话,默默地坐在他的怀里。

在李书记看来,郭光辉说不走是心里话,谁也挑不出毛病。他敬重说实话的人,愿意和这样的人交朋友,愿意和这样的人同甘共苦,愿意为这样的人做出牺牲。但他不知道郭光辉和刘琴的事,全村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