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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尾声:近腾集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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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根据导航地图来到二郎山地区的游客会感到疑惑,因为这里看不到任何大山的影子,反而有一个偌大的湖泊。湖泊的一角,有一座小岛——其实这就是之前的二郎山。这座小岛被划入了军事管控的区域,周边建有巡逻的哨卡,普通人是无法进入的。这是因为在这座小岛上有一个特殊的存在。在那场大战结束后的几个月里,他都一直呆在这里。

张霖今天再次登上小岛,前来看望这位小友。胡一杭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张霖,心里暗自希望今天他能给自己带来些好消息。在经过重重关卡后,张霖终于来到了胡一杭的脚下。他抬头看了看这位足有三层楼高的巨人,大声喊道,最近收缩了吗?胡一杭盘腿坐了下来,现在只有两层楼高了。他问,你刚才说什么,张霖再次重复了一遍。胡一杭摇了摇头。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以后估计是回不到原来的状态了。几个月前,张霖就跟他说过,越过了非线性膨胀期的分形晶体,即便与触发石脱离接触,也无法再缩回到之前的体积了。他现在就是那个晶体。

没关系,张霖安慰道,我看了你的各项生理指标,基本都正常。老实说,目前这种状况已经比他预期的要好多了。在想到利用裂缝对榕树网络发动攻击之时,他就已经预料到这会给发起人带来严重的副作用。虽然在平时的激发过程中,裂缝对身体带来的膨胀效应很微弱,但的确是存在的。胡一杭也清楚这一点。在地道进水的时候,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来解开了绑在身上的绳索。但之前的所有激发过程,都结束在身体的线性膨胀阶段。在这一阶段,所有膨胀都是可逆的。对于人体这样的软凝聚态物质,其线性膨胀期远超过一般的固体物质,所以一般情况下,即便进行强度较高的裂缝激发,也不至于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但在那一战中,他将脑中的裂缝延伸到了整个榕树网络之中。虽然约束了裂缝向侧边的扩散,从而极大地减少了延伸的有效长度,但考虑到榕树网络本身的庞大,这个任务显然还是远远超过了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

你上次给我的那本《核物理学导论》我找时间看了一下,完全看不懂。胡一杭向张霖抱怨道,你就不能用简单的话给我解释一下吗?又来了,张霖感到很无奈,每次来这里他都会问这个问题。之前几次都避过去了,上次则是拿了一本书给他,让他自己琢磨。不是他不想解释,而是胡一杭的基础太差,实在没法解释。不过,虽然没看懂书,胡一杭倒是真的仔细琢磨了一番。他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自己所做的不过是让裂缝不断分裂成更小的分支,仅此而已。感觉好像戳破了什么东西,他对张霖说。张霖眼前一亮,顺着胡一杭的话问道,戳破了什么呢?胡一杭摇头说不知道。张霖就势说道,其实,你戳破的东西叫做原子核。我们身边的这些物体,大树、空气、水,包括我们自己,都是由一个个原子组成的。在每个原子的中心,都有一个核,这就是原子核。胡一杭说,把原子核戳破了,就会起火吗?张霖点头道,是的,原子核破了以后,会发生所谓的“裂变”,这个过程会释放大量的热量。胡一杭笑道,明白了,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非得让我看书。张霖苦笑道,是,怪我,是我钻牛角尖了。“戳破”是一个很形象的比喻,他从未想到过这个词。

其实,这种攻击方式的产生,来源于一个简单的推想。当裂缝在扩散的过程中不断分出新的分支时,裂缝前端的宽度也在不断减小。在经历了十几次分裂之后,裂缝宽度一般就达到了几个埃的大小,已经和大部分晶体的晶格常数相当。在这种情况下,本来在晶格上整齐排列的原子就因为裂缝的插入,而变得不再规则,这就是晶格畸变。晶格畸变会让晶体中的电子重新排布,从而偏离了能量最低的基态,这也正是为什么膨胀的晶体在恢复原状时,会辐射出光子的原因。在些事情,张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但有一天,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让裂缝持续分裂,当它的前端宽度和原子核甚至核子的尺寸相当时,会发生什么?

经过详细的计算之后,他发现,当这种极细的时空裂缝插入到原子核之中,会显著影响其中质子和中子排布的位置,形成类似晶格畸变的核子排布畸变,最终破坏原子核的稳定性,促使其发生裂变。从某种角度来说,这里的时空裂缝就充当了核反应堆的启动中子源,开启了核反应的链式进程。要形成如此细的宽度,主干裂缝需要经过近三十次的分裂。在这么多次的分裂之后,形成的前端裂缝的数量之多、密度之大,也达到了极其惊人的程度。它们就像无数的细针一样,密密麻麻地向四周延伸开去。当然,其中大部分都只是刺在原子核之间的空隙里,但必然有很小一部分会进入了原子核内,激发出核反应。在一段树干中,只要有极小的一部分原子发生裂变,其产生的热能就足以将其化为灰烬。

在载体烧毁之后,裂缝也就随之湮灭,核反应立刻停止。因此,其毁灭规模极小,几乎就局限在裂缝所及之处,也不会产生额外的辐射污染。这就是所谓的“无声核弹”。

在对这些理论进行了反复验算之后,张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特解告诉异族。之前,虽然孟涵找她单独聊过,想让他帮忙求解,但他从未想过真的帮助他们。看见眼前的孟瑶,他心里没有一丝欣慰之情,反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孟涵的车祸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火神教故意制造的。他们为了寻找合适的意识载体,根本就不把人类的生命放在眼里。教中的祭司们,其前身大部分都不是植物人,而是意识健全的正常人。可是在火神教发现他们具有较低的脑神经维度后,很快便经历了各种意外事故,变成了植物人。张霖在经过漫长的调查,发现这一真相时,他就发誓,一定要为孟涵报仇。他成功了。以特解为诱饵,时空族们大举传送过来,其中甚至包括了他们的母神。现在,整个时空族文明几乎都在核裂变的热浪中灰飞烟灭,成为了孟涵的陪葬品。

对于核裂变的技术细节,胡一杭并不想要了解太多。事实上,他只需要一个说法,像是裂缝戳破了原子核,就足够了。这样,当他在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时,脑海里便可以形成一副可感的画面,而不是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画面感是他一直渴求的东西。在视力受损的这些年里,他一直通过眼睛所见的那些模糊场景,借助想象和推测在脑海里竭力重构出一幅幅清晰的画面。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图形想象能力极其突出,这也是他可以毫无障碍地下盲棋的原因。大战之后,随着他脑部的裂缝能量消耗殆尽,他的视力已经完全恢复了,但长久以来的形成的心理惯性,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现在,他最关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莹莹的身体状况。在大塌陷发生之后,大批部队包围了现场,对火神教的残余势力进行了清缴。所有附神于榕树网络的敌人都已经随之湮灭了,普通教徒们大部分都在大塌陷中被掩埋了,能够从这场剧变中逃出来的,几乎都是法力高强的祭司们。然而,面对坦克和大炮组成的钢铁洪流,这些惊惶未定的祭司们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他们大部分都选择了投降,一小部分则在负隅顽抗中被击毙。孟涵是抵抗最激烈的一位,在母神湮灭后,她近乎疯狂地向人类军队发起了攻击,最后被一颗榴弹击中,尸骨无存。战斗结束后,人们在榕树怪物的体内发现了处于昏迷状态的莹莹。之后,她被军用直升机直接送到了华西医院,但几个月来,始终没有苏醒。

张霖当然知道胡一杭最关心的是什么。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硕大的平板电脑来,对一杭说,我们打个电话给你姜叔吧。这些日子以来,老胡和姜宇航一直守在医院的住院部里,两人轮班照料着莹莹。姜宇航对老胡说,想要认莹莹当干女儿,老胡一开始坚决不干,姜宇航说以后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由他负责,老胡立刻眉开眼笑地同意了。所以,每隔几天胡一杭就会打电话给姜宇航,询问莹莹的情况。

平板中有内置的手机卡,所有的按键都被设置为最大的状态。即便这样,胡一杭使用时,仍然需要很小心,因为他的手指实在太大了。电话接通后,姜宇航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来,带着明显的风声,似乎是在室外。简单的问候之后,胡一杭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莹莹现在怎么样了。姜宇航叹了一口气。胡一杭心里一沉,说,还没苏醒吗?几个月来,每次都得到一样的回答,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在下一秒,平板中突然传来了姜宇航的大笑声。他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接着,姜宇航的声音说,给你一个惊喜——你转身看看!这时,张霖也微笑着用手指向了他的身后。

胡一杭转头一看,姜宇航竟然就站在十几米开外,笑呵呵地看着他。然后,从他的身后突然窜出了一个小女孩。一杭哥,小女孩叫了一声,便向他飞奔过来。他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小女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莹莹的真实样貌。

你……你醒了?他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嗯,我睡了很久吗?莹莹抱着他的小腿。

是啊,你睡了很久。

对了,我做了一个梦。莹莹笑着说,我梦见和你下了一盘棋,我又赢了!

眼泪在胡一杭的眼眶里打转。没错,你赢了。他语带哽咽地说道,以后,我可不会再让你了。

谢峻洋现在是一位科幻作家。从银行辞职以后,他全身心地投入了文学创作之中,竟然一举成名——虽然他目前的全部作品也只有一部。那是一个讲述异族入侵的长篇科幻小说,情节惊险刺激,描写细致入微,极具真实感。一经推出,立刻大受好评,获奖无数。

之后,《科幻世界》杂志社联系到他,说有出版上的事情和他商量。他按照地址找上门去,结果杂志社里空空如也,一个编辑也没有,只有一个身穿军装的男子站在大厅里。男子一转身,他立刻认了出来,这人正是国安部的探员孙剑。

这里被征用了,孙剑说。征用?谢峻洋感到莫名其妙。孙剑自顾自地说道,虽然维持会的老巢被剿灭了,但漏网之鱼并不少。他们很多就附着在普通人的脑部神经网络里。尤其是成都,这里被他们经营了很多年,大量的人都被侵蚀了。我们对所有成都市民做了一次核磁共振的普晒,发现有十几万人脑部都存在不同大小的时空裂缝。谢峻洋讶然道,这么多?孙剑说,这些都是隐患,必需想办法解决。谢峻洋想,和我说这些干嘛呢,难道要先把我解决掉?孙剑见他有些惊恐,笑着安慰道,放心,对你是个好事。

大战之后,大量物理学家和脑科学家介入了对时空裂缝的研究。在宏硕研究所的相关研究的基础上,他们发现人脑和裂缝之间的相互作用远远超过之前的预估。不仅裂缝可以影响人脑中的神经电流,人脑也可以反过来影响裂缝的分形结构。他们发现部分人脑部的裂缝会很快被撕裂,从而变成与脑神经维度相当的分形结构,或者说,被人脑同化了。谢峻洋和胡一杭就是这样的例子。他们脑部的裂缝都被撕裂成了维度远高于普通时空族的程度,以至于母神都无法再与其产生连接,也无法再控制他们。

我们现在要对这十几万人进行改造,帮助他们同化其脑部的时空裂缝,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降低异族卷土重来的风险。孙剑说,这需要你的帮忙。谢峻洋说,我能帮什么忙呢?孙剑说,很简单,你带着他们读一读科幻小说,或者试着教他们写一些简短的作品,就行了。谢峻洋张大了嘴巴,完全被搞糊涂了。孙剑说,你知道人脑同化裂缝的关键是什么吗?谢峻洋说,是什么,孙剑说,是想象力!科学家发现,这些能够快速同化裂缝的人,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具有丰富的想象力。但是这其中具体的机理是什么,想象力的脑科学基础又是什么,目前仍然没有一个最终的结论。不过没关系,有一点是明确的:大量的研究已经证实,科幻小说的阅读和创作,可以有效地提升人们的想象力。

所以,谢峻洋又有了一个半官方的身份——四川科普作家协会的研究员。每到周末,他都会被各大书店和图书馆邀请去做讲座,推广科幻阅读和写作。每次讲座都人潮汹涌,所有座位都挤得满满当当。但是他知道,这些人里,恐怕大部分都是政府安排的。在这段时间里,他发现成都市的科幻氛围突然变得异常浓厚。由市政府牵头,成都向世界科幻协会提交申请,申办第81届世界科幻大会。无数与科幻相关的文创企业纷纷涌现出来,各种科幻小说的征文比赛也层出不穷,甚至四川大学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中国科幻研究院。这一切背后,很显然有某种力量在推动,谢峻洋很清楚,因为他自己就是这股力量的一部分。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多一点人阅读科幻,不是很好吗?他的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所有曾经激荡起来的浪花都渐渐消散了。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之时,变故突然又再次找上了他——他被绑架了。被绑之后,他被蒙上了眼罩,然后上了船。在船上待了大半天,才终于让人揭开了眼罩。

他睁眼一看,愣住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他的老熟人,发小郑飞。旁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人,也挺眼熟,郑飞说他叫王伟,是宏硕集团的大老板。谢峻洋说,你们这是干什么?郑飞说,你运气来啦,王老板拉我们一起发财!谢峻洋说,又发财,上次我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啊?郑飞说,这次是真的,绝对靠谱。

这时,王伟开口了。他先向谢峻洋道了歉,说用这样的方式请你来,实在是不得已。这段时间,你的身份比较敏感,如果用正常的方式,恐怕根本无法办理出国签证。谢峻洋往四周一看,问这是哪里?王伟说,现在已经进入日`本的海域了。谢峻洋说,你们到底想干嘛?王伟说,做我的合伙人,我们一起在日`本注册一个公司。谢峻洋问,什么公司?王伟说,一个太空旅游公司。

接着,王伟把自己的设想告诉了谢峻洋。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通过时空裂缝的膨胀效应,在太空中建立一个庞大的太空站,发展高端旅游事业。他已经收购了一个民营航天公司,可以将小块的零部件送往近地轨道。接着,把谢峻洋送上去,利用他激活这些零件,使其膨胀到足够大的尺寸,再在太空中进行组装。由于时空裂缝的膨胀并不降低物体的力学强度,因此,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用极低的成本,就建立起一个极其巨大的太空站,作为公司在太空的立足根基。想象一下,他对谢峻洋说,不久以后,我们将在太空中建立一个滚筒状的太空站——它的直径有一公里,长度则达到十公里以上,通过绕圆柱的中轴线旋转而产生人造重力。这是一个多么宏伟而神奇的存在啊!如果没有时空裂缝的应用,人类在五十年内都不可能建立如此庞大的太空基地。

谢峻洋还是觉得不对劲,说,这事儿能成吗?王伟说,技术层面上来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我们宏硕集团对时空裂缝做过很多应用设计,这个项目其实就是我们之前的设想之一。只不过在那场大战以后,在国内与裂缝相关的产业都被国家禁止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其实就是披个日`本公司的壳而已。

明白了,谢峻洋说,你们有技术,有财力,我不过就是当一个激活零件的苦力罢了。王伟说,可不能这么说,你是整个公司最重要的一员。谢峻洋看了看自己的处境,大海茫茫,恐怕现在不答应也不行了。不过再一想,这事如果能干成,对自己也不是坏事,反而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这公司叫什么名字,他问王伟。郑飞插嘴道,还没起名字呢,谢哥你文笔好,你起一个吧。王伟听了也起哄说让他起个名字。他说,既然是日`本公司,肯定得起个日`本名字吧,我对日语可是一窍不通啊。郑飞说,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听日`本歌的吗?你最喜欢的那个歌手,叫什么来着?谢峻洋说,叫近藤真彦。郑飞想了想,说,公司名字就叫近藤集团,怎么样?谢峻洋还没来得及说话,王伟倒是拍手道,好,这个名字不错。腾飞之势,一飞冲天。就这么定了!

于是,在这艘开往日`本长崎的小船上,一个名为“近腾集团”的小公司就此诞生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十几年后,时空族里的飞船派会以另一种方式接触地球,给人类带来另一场巨大的危机。在那次危机里,近腾集团再次被卷入到了风暴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