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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雨停了。
沈大公子端着汤药进来,这是照长公主留下的方子小火煎成,他吹了吹热气,递到卫含章苍白的唇边:“快给我喝。”
“喝了快点好,滚回你自己家去。”
沈离光狗嘴吐不出象牙,寻常这个时候卫二公子总要同他一较高下,可是今日,少年的视线掠过他,看向屏风旁红木桌上。
那里斜插着一只素白的玉兰,香味袭人。
雨停了,卫含章心里还是阴沉沉的,他虽重生,但回来的不是时候,没赶上先帝逝世,也无法在李慕贞最难过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更无法逆转边关那场战役。
景昭元年,南征的沈军得胜归来,西御的燕家军也和平返程,唯有北伐的卫家军,近一半军士葬送在匈奴人手里,足足五万亡魂。
其中包括他的父兄。
定远侯卫琅和世子卫牧真。
“离光,今天是什么日子?”卫含章接过汤药咕咚灌下,抹了抹唇角问道。
“三月十五,怎么了?”
少年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掀开锦被就要下地,却被沈大公子抓着肩膀摁了回来:“卫二,你想死吗?”
卫含章抬头,眼尾泛红:“来不及,还是来不及。”
上辈子,他的父兄就死在三月,棺椁从苦寒的边关送回长安城时,正好是三月十六。
这个日子卫含章记得很清楚,他当了十七年的纨绔,做外人眼中潇洒的废物公子,直到这一天,彻底长大。
也是这一天,长公主李慕贞被新帝指婚给已逝的卫家世子卫牧真。
“离光,我要一匹马。”他手背青筋微现,眸光坚定道:“我要出城。”
“你有病吧。”沈离光骂了一句,想到少年真有伤在身,又改口道:“你疯了吗?”
卫含章不再说话,忍着疼起身穿衣,沈离光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任劳任怨去马厩牵马。
能怎么办?惯着呗。
夜色已深,春雨过后透着清寒,沈大公子又拿出自己的披风给他,叮嘱道:“别死外边了。”
卫含章单手勒着缰绳,“死不了。”随即长腿一夹马肚,疾驰在陷入沉睡的长安城。
城门处燃着耀眼的火光,卫含章被守城兵士拦下,这时候的卫二公子人憎狗厌,不讲规矩臭名远扬,统领面露难色道:“公子可有手印?”
卫含章:“没有。”
统领皱眉:“你想硬闯?”
“答对了。”少年瞬间飞身下马,以诡异的身法绕到统领身后,抓住了他的脖子,寒声道:“开城门。”
统领的面色霎时白了。
僵持片刻后,远处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卫公子,稍安勿躁。”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掀开马车帘子,露出来燕行止那张清瘦无害的面孔。
他走过来,拿出天子亲盖的手印,嗓音温和道:“都统领,我奉圣上之命出城迎卫家军,卫二公子也是卫家人,还请您多通融。”
此时,卫家兵败的消息已传入宫城,年轻的帝王没有斥责这场输了的战役,反倒派年轻的太医燕行止出城迎军,尽快为伤者治疗。
燕行止领命,没等其他医者集结,率先往城外去,心道能从阎王手里抢一个是一个。
只是没想到卫二在此。
他好似和从前不同了,只见少年松开手,整理好统领的衣襟,勾唇笑道:“一场误会,切磋而已。”
都统领默默翻了个白眼。
卫含章坐上燕家的马车,他微抿着唇,眉眼间的轻狂和肆意黯淡许多,就像城外的春水沉淀下来,透着一抹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成。
燕行止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无奈道:“真是浪费了我表妹那些好药。”
长公主的伤药千金难求,她和燕行止师出同门,却更出色,既做表兄又做师兄的燕公子羡慕不已,想讨要一些拿来学习都不行,没曾想她竟舍得给卫二。
燕行止轻摇折扇,抛了瓶止血丸过去:“二公子,节哀。”
少年纤长漆黑的眼睫颤了颤:“燕公子有心了,我并不难过。”
燕行止温润笑道:“二公子还是如此骄傲,不过也是,你我皆是庶出,若死了兄长,反倒是件好事。”
毕竟世子之位只有一个。
卫含章久久没有言语,下车后才道:“行止,我与你不同。”
燕行止不解,他收起折扇跟在少年身后,一路往卫家军临时驻扎的营地走去。
夜色阑珊,孤星不见,卫含章身上单薄的衣袍被风扬起,就连束得高高的马尾都透着落寞和失意。
燕行止收敛了唇边的笑意,“卫二,想哭便哭吧。”
少年的步子停了停,眼前火光明亮,帐篷初初搭起,想来是才到没多久,一股阴郁之气笼罩在营地上方,这是兵败后的常态。
“燕公子,救人吧。”
卫含章回头,漆黑的眸沉稳笃定,没有要哭的意思。
战场上的将军也从来不会在人前露出软弱,他穿过火把向前,在主帅帐前见到了父亲麾下的军师。
中年男人坐在轮椅上,似乎是一夜之间长出满头银丝。他瘦得过分,好似只剩一抔老骨头,雪白的丧服压在他身上重有千钧。
“季叔。”卫含章喊道。
季荀凝滞的眸光动了起来,瞧见黑衣夜行的少年后,忍不住悲泣道:“二公子,老奴有罪。”
他挣扎着要从轮椅上下来,想匍匐于地谢罪,卫含章上前一步搀扶住他,把前生未能说出口的话告诉他:“季叔,错不在你错在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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