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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留云跃入大海,只觉海水颇凉,此时已近中秋,虽当南洋,但仍感寒意浸骨。他只粗通水性,一个排头浪打过来,脸上如中人一拳,十分疼痛。生死间想起“人定胜天”等话,不禁冷笑。
巨浪似铁,波涛如怒,雨水海水从发际流下,视线一片模糊,竟不能抽手施抹,他恍惚看见保儿也正向那只小船游去。回头望向军中船队,正渐渐远去。
保儿待得攀上小船,整个人都已虚脱,如不是顾留云将他托住,已经淹死。两人攀住小船,躲避大浪呛入口鼻,以免窒息而死。不知挣扎多久,突觉风浪渐小,两人心里都是一喜,总算暂时保住性命,两人爬进船舱,这救生船里也已经积水渐满,两人只好打叠字精神用手向外舀水,这船其实长不过三米,宽不过米半,这时排水却花了不知几个时辰。待得没有下沉之虞,两人再也支撑不住,跌在船里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顾留云被艳阳照醒,醒来只见碧空如洗,波平如镜,台风终于彻底息了。他赶紧站起,只觉双脚还在抽筋,腿肚子发颤。他四下凝望,却见远处船队斑点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于天际。不禁心下满是绝望。眼下无水无粮,至多支持三天,而且随时可能有鲨鱼过来。正在发愁,见保儿也已醒转。听他说:“顾大人,船队抛下我们了是不是?”
顾留云道:“不是抛弃我们,是我们小船太小,被海浪带的太远,船队不知道我们位置,没法营救。”
保儿嗯了一声。又道:“怎么你要跳下来?这不是太傻了吗?我不过是上次三保大人责罚你时为你说了句话而已。”
顾留云摇头道:“和你无关,我从前只道人心本无善恶良知,不过自利而已,结果害人身死,从此倍受煎熬,生不如死。这次只不过是想起前尘罢了。”
保儿听他说起伤心事,知道不便细询,又听他道:“郑大人让斩断帆索,也是不得已之计,他是统帅,只能如此。这就是身不由己了。”
保儿点点头,说道:“易地相处,我也是牺牲一个人选整船人。”又道:“
我常听兵士们说你心慈,不适合带兵,原来是真的。”
顾留云挑指赞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却这样通情答理。”
保儿叹了口气:“老天爷专坑好人。我宁愿不通情答理。”转目一看,不由坐起,指着右舷远处说:“快看,有人,是三个!”
顾留云顺他指向看去,果见一条断桅牵片破帆,上面扒着三个人漂浮过来。那上边的人显早见到小船,是以不断用手划水过来。这三人两男一女,那女的尚双手被缚,只她没有办法划水助力。这女孩一双桃花眼,犹如一泓池水泛映星月,颇勾魂魄,不是别人,正是吹花。另一男子剑眉虎目,神情坚毅,一身蓝衣,正是蓝烟,另一男子土头土脑,正是厨子檀玄。
檀玄离船最近,顾留云拟和保儿拽提他上来,却见保儿伸出了手,待檀玄伸手过去,却又缩回了手,先去拉吹花和蓝烟。檀玄握了个空,很有些尴尬。顾留云暗自奇怪。三人上船后,顾留云道:“我们身上都湿透,可以将外衣除下,晾干,到中午烈日上来,也能遮盖暴晒。不然身上水分极易缺失,咱们又没有淡水。”
众人依言而行。
顾留云问蓝烟等人:“你们是被风吹落水的吗?”
蓝烟道:“回千户大人,我是被风吹落,吹花姑娘是自己跳下大海。”这时檀玄愤愤不平“顾大人,我是被这娘们儿踹下海的。真是最毒妇人心,我救了她两回,她却恩将仇报。呸。”
吹花冷笑道:“要不是你胆小没用,我怎么会暴露让他们发现的?还有,我自杀本来十拿九稳,谁要你多事?再说,要不是你想赎罪自保,你会好心救我?”
檀玄怒道:“臭婆娘,你不是求死吗?那干嘛还要扯住了桅杆?不过现在也不晚,你倒是跳海再死啊。”
吹花道:“老娘突然回心转意,不想死了,不行吗?”她此刻说话其实并不走心,想到船上五人,有三人是郑和属下或佣工,同声同气,那个姓蓝的据说是给明军送帖木儿汗国军事情报的,当然也是一伙。只有自己形单势孤,一旦有变,死是先是自己。一直暗自盘算对策。
保儿道:“你俩省点力气吧,反正过不了几天,还是大家一起死。”
蓝烟正默默将外衣脱下拧水,听到死字,心想:“等死是不可能的,实在不行,把这几人杀了,慢慢吃尸体,说不定能碰上途中大船,最后得救。我这么想,定有别人也如此想,顾留云妇人之仁,不会先动手杀人,我到时先下手为强。那厨师傻头傻脑,不足为患,吹花身手不错,但身手远不如我,不足为虑。这保儿。。”
正盘算间,听顾留云道:“不要自灭生机,船队航路是南洋与中华海上要道,当有船只不时经过,我们虽偏离航线,料也不远,未必不碰上一条。那时大家就得救了。”
蓝烟心下不以为然,但知道机会虽然渺小,总胜于无,口上仍道:“大人高见。”
顾留云道:“吹花姑娘虽然是敌非友,但此刻同舟共济,命运相联,恩怨先放在一边。”
吹花道:“我死敌是燕王,你们不过是奉命吃粮办事。咱们又没私仇,虽不算友,但也不算敌。”
保儿道:“对啊。大家此刻一定别有嫌隙才好。”跟着绑腿上抽出短刀,道:“姐姐过来,我把你手解开。”
顾留云道:“别用刀,说不定绳子也会有用场。”过去想用手解开。哪知这结是一老水手所结,海水一泡,绳子又紧又硬,根本无法解开。最后还是保儿刀刀割开了。
吹花转着绳痕红深的手腕,虽然疼痛,心情却很舒适,又听顾留云道:“大家各有什么物品,比如刀,零食等物,上报一下,也许能派上用场。”
保儿道:“我有一把短刀”说着将刀递给顾留云。顾留云知这刀甚锋利,小心翻看,只见刀身狭长且弯,如峨眉新月,双血槽亦形如弦月,又如伤痕,刀身刻有篆书,方圆绝妙,仔细一瞧,刻的正是“峨眉”两字。不觉赞道:“好一把宝刀啊。我听家师说过,道衍和尚有把宝刀名叫峨眉的。听说是一个江湖奇女子所赠。传闻刃不留血,削铁如泥。武林兵器谱短兵排名第一。”
保儿笑嘻嘻道:“道衍正是家师。”
在场之人无不惊异。道衍和尚正是朱棣的黑衣宰相。文才谋略出众拔俗,论靖难之功第一,封为少师。此人少年出家,却师从道士席应真习阴阳术数,于六壬奇门无一不通。游嵩山寺时,曾与大相士袁珙在嵩山寺相遇,袁珙大惊失色:“是何异僧!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必嗜杀,刘秉忠流也。”道衍闻之颇喜。刘秉忠是元世祖国师,是张良,诸葛孔明之亚,他建议忽必烈国号为元,取易经“大哉乾元,元亨利贞”之元字,又主持修建北京城,一手奠定北京后来数百年基础。道衍又长于诗文,与明初大诗人高启交情颇深,后高启被朱元璋存心杀害,道衍便苦心孤诣为友报仇,洪武十五年,终于有机会见到燕王,便鼓动燕王造反,以一人之力闹得天翻地覆。
吹花道:“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已经被搜过两次了。”
蓝烟道:“我身上比脸干净。”说着抖了抖。
檀玄看大家目光盯上他,磨磨蹭蹭拿出那颗夜明珠,说道:“你们不是想抄家吧。”
保儿道:“放心吧,没人稀罕,你娶了它都没问题。现在这珍珠还不是一碗水值钱。”
檀玄有点生气的样子:“哼,一碗水我现在是没有,但很快就有了。”
保儿不屑道:“怎么有?变戏法还是做梦?”
檀玄这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碗。这碗瓷质虽不甚粗,但好几个缺口,而且明显是已经打破过又用锔子锔合起来的。
保儿笑说:“唉哟,大厨神,这次远足果然用心,连要饭的碗也备了,这是不打算再回咱们大明故土了么?”
檀玄哼了一声:“这碗确实是要饭用的,不过却不是我的。是一个要饭的那天拿着它晃着里边的洪武铜钱,跟我炫富,我一气之下,偷了去的。”
吹花很感有趣,追问道:“后来呢?”
檀玄低头道:“我不久就被他抓住了,挨了好一顿毒打。”说着扯开里衣,露出胸脯,吹花刚一扭头,却转了回来,保儿想看,却本能的用手捂住脸,从指缝看过去,只见鞭子抽过的地方已经结疤。想来抽的不轻。
檀玄说:“这家伙虽然是绵张好手,有两下子,但还好我也是武林中人,比他多了一下子,所以功力深厚,打不死我。”
保儿“切”的一声。吹花沉吟道:“叫花子会武功,又是在云南,难道是恶丐米黑食一伙弟子?”
这时吹花脸色潮红,说道:“我要小解,你们全都转过身去。”她此言一出,大家才想到以后同船多有不便,就是上厕所这种小事,也十分尴尬。顾留云对保儿道:你可在中间拉一外袍,她可放心些。”保儿应了,就脱下自己外衣,抖展开来,吹花道:“这。。”顾留云道:“她其实是女孩。只不过是假装太监。”
保儿将帽子摘下,笑嘻嘻地看着吹花,吹花见她一头秀发纤长柔美,再细看眉眼,唇红齿白,巧笑嫣然,果是女仔。
檀玄多嘴道:“难怪咱们倒霉,竟然有两个女人”。蓝烟笑道:“这些胡说八道,不要相信。没有女人,那才叫倒霉。”檀玄道:“说的好,有理。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