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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芙只好将人接住,给人把了脉,原是他方才强自硬撑,眼下终于撑不住脱力晕了过去。她将殷梨亭放在沙地上,点住他身下几处大穴止住出血,又用断剑砍了一棵矮树斫成夹板给他绑住双腿。殷梨亭眼下的状况想要骑马带他也不行,她只好用大氅给他绑在身下,麻绳绑着,一头拴在马鞍上然后拉人回城,她跟在身后小心清理拖行的痕迹,免得有人追踪过来。
进了城先找了家医馆,坐诊的大夫掀开裤腿一看就摇头:“姑娘,我先说好,这位大爷的腿老朽看不了,这是江湖人的手段,老朽只能给开些寻常的药方。”
他怕这些带刀剑的事后来找麻烦,先把难处说在前头,钟芙就道:“老先生不用有顾虑,只正骨开方便是,我心中早有知晓。”
大夫得了承诺,给病人将断骨接了上药之后用夹板绑好,明明被喂了麻沸散,中间还是叫殷梨亭痛醒过一次,他强自忍痛看得大夫都不忍心,出来之后便道:“这位大爷意志力惊人,小地偏僻,许是往江南找或许能寻到名医医治。”
钟芙付了诊金:“多谢了。”
她给殷梨亭在客栈二楼又开了一间房,每日请大夫上门诊治,药也是现开现喝,再加上钟芙每日都会给他梳理真气,三日后殷梨亭已经完全清醒,钟芙又雇城中木匠做了一副拐杖和一辆轮椅供他行走。
钟芙做这些事时还怕殷梨亭会敏感多思,都说病人尤其是伤残的病人一朝沦落到普通人都不如的情况,心情都不会太好,她还怕殷梨亭心灰意丧,到时她上哪去给他找人开解?不想殷梨亭周身不见消沉之色,每日里按时喝药诊治没有丝毫抗拒,连大夫都说:“只看这位大爷对治病的态度就比别人强,有的时候不是病不好治,是病人先把自己的心气弄没了。”
可这会儿钟芙又开始担心,莫不是殷梨亭以为自己给他找来个什么了不起的大夫,等下了夹板就能站起来了吧?真这么以为这岂不是遭了,日后希望破灭,情况可不是要比现在坏上数倍?
钟芙叫大夫旁敲侧击地给他传达这个意思,殷梨亭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对钟芙正色道:“钟姑娘,多谢你了。殷某早就对自己的病情心知肚明,此番能捡回一条命来已是万幸,若不是姑娘搭救,现在殷某这个人在哪里都未可知,岂敢还有过多奢望。”
钟芙倒是有些不忍:“天下名医这么多,殷六侠也别灰心。”
殷梨亭只微微一笑:“姑娘不必担心,就是治不好也没什么。尽管伤在我身,但我心知最痛的还不是我,只怕我的师门亲人比我更痛,为了他们我也会好好保重自己。”
当日三哥身受重伤,他们哪一个不是心痛如绞,后来三哥醒转,他们更是日日夜夜守护在房外,生怕三哥接受不了起了轻生之念,这般难言滋味他当年已承受过一次,如今倒叫他们再经历一遍吗?师父年岁已高,十余年间接连两个徒儿遇难,他若不收整好自己,难不成再叫师父痛上一回?况且比起三哥五哥,他这算什么,若是自轻自贱,才是真正对不起师门亲人,叫亲者痛仇者快嘞,何况——
殷梨亭低低道:“如今我报得师门大仇,只是失去一双腿又算得了什么。”
多年夙愿得偿,他只觉心中一轻,因而并不将自己的伤残放在心上,就连纪晓芙的事都淡了。他从前以为纪师妹被人侮辱因而丧命,便一心想要杀杨逍为她报仇,不想人家却是两情相悦,他无意责难峨嵋掌门隐瞒不报,当日在光明顶得知真相弃剑奔走自也是出自一腔真情,可下山之后接连的种种变故终也将这些情绪冲淡了。
他不由得想到:我愿为晓芙妹子报仇那是我的一腔真心所致,我是恨杨逍欺侮她,可现在我已得知晓芙妹子是心甘情愿,并不是被人侮辱,我该为她、为她高兴才是。
虽是这样想,但到底唇边漫出几丝苦涩。这一段经年的感情,终究是荒唐结了尾。
钟芙并不清楚当日光明顶上都发生了什么,只听病人这么说了,那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殷梨亭为人谦和有礼,钟芙同他说话也觉开心,这几日两人相处得极好,只是有一件事并不顺利,殷梨亭托她给武当另外四侠传讯,至今还未得到消息。说来不止武当,便是峨嵋少林其他门派,都未见到人马动静,他们难不成各个都绕开玉门关,从别处入中原?
钟芙只好给武当去信,请他们派人来接。
殷梨亭能坐起后,就不再需要大夫日日看诊,这天时日稍晚,钟芙从药铺取药回来,刚走到半路上,便见自家狗子风驰电掣地从路上冲过来,到了她身边就狂吠,钟芙知道这是出事了,捞起狗子就回去,一进客栈,就见大厅桌翻椅倒,一片狼藉。小二从柜台里出来,见了她就慌忙道:“钟姑娘,殷大爷被人掳走了。”
钟芙一听这话,只以为是那五个僧人的同伙追来了,钟芙叫他细说,小二就道:“小店今日来了三个穿着白袍的波斯人,殷大爷本来好好地坐在二楼,三人上楼的时候与殷大爷擦肩而过,其中一个女人忽然向殷大爷动手,本来两个男人在一旁待着,但看女人不是殷大爷对手,就一起冲了上去,四人从楼上打到楼下,殷大爷不敌就被他们捉去了。”
殷梨亭自知双腿伤残不爱同人添麻烦,只偶尔在二楼走廊上透透气。钟芙初时听说是三个白袍人还以为是自己连累了殷梨亭,可再听就觉出不对。她平日不在客栈都让将军和白雕待在屋里,决计不会是这两个把人引来的。
出了事之后将军就来报信,白雕已经循着踪迹跟过去了。钟芙恐雕儿被那些人认出来,叫系统唤她回来,白雕与钟芙绑定在一起,自然能随时召回。
白雕还另外带了一个消息回来,这一伙人不是三个,而是十个,被拿去的也不止殷梨亭一人。钟芙搞不明白这一群波斯人要做什么,却不能叫殷梨亭在她手里没了下落,不然和都大锦有什么分别。都大锦当年护送俞岱岩回山,结果路上把俞岱岩交错了人,害的俞岱岩身受重伤,这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的事。
十个人一起上路,又有护卫及人质在手,这一行足有几十人了,痕迹自然不能抹去,钟芙跟在后面眼见他们向北而去。这一行都是波斯人,波斯如今是元朝伊尔汗国的地盘,各路关口自然不会有蒙古人盘问,这一行人走得极快,不足一个月就到了甘州境内,此时已聚集了快百多人,只波斯人就有七十人之多,剩下的俘虏中除殷梨亭是武当派,其他的便是丐帮及海沙派等等一些不入流的小门派,但虽是小门派,被捉去的却全是精壮男子,这些男子并不受虐待,反而一路上好吃好喝地供养,有病看病,有伤治伤。
钟芙心里纳闷,这是在干什么,他们一路向北走,难道是要回波斯?去波斯可就远了,哪还有她救人的机会。
可这些人看守得极其严密,殷梨亭又不良于行,钟芙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钟芙一路走一路给武当送信,一直不见什么动静心道怕也是出了什么变故。
又过了半月,波斯车队在哈密力停下,从这儿向西便要进入察哈台汗国,过了察哈台再向西就是波斯所在的伊尔汗国。好在车队进城后便驶进一座庄园,庄园对外招收仆役,钟芙将将军留在外面,略作改变,混入其中。
这日晚间,殷梨亭倚在床边调息,他心中对这次被擒充满了不解,那日他落入三个白袍人手里,只以为是元朝人追来了,心中挂念钟姑娘只怕她也遭毒手,不想这群人擒他过来之后除了好吃好喝地供着,再不见搭理过他。与他一起被擒的有二十多人,除了他双腿重伤,旁余人都是轻伤,只是他们都被喂了药,实则是被变相软禁了。这样摸不着头脑的日子,叫殷梨亭想来觉得如养猪养羊一般,说不准哪日就被宰了吃了。
殷梨亭想得入神,忽然听见后窗传来嘚嘚声,殷梨亭心中已猜到是谁,此时除了钟姑娘还有哪个知道他在这里,但他苦于无法动弹,只能轻声咳嗽两下,几息之后,便见后窗跃进一个纤细的身影。
钟芙翻窗进来,她夜里也能视物,见殷梨亭半倚在床边望着她,便快步过去扶他起来。殷梨亭低声道:“都是些波斯人,似乎不是蒙古朝廷的。我瞧他们袍角处纹着红色的火焰图样,怕不是波斯明教的人。”
钟芙一手给他把脉,一边道:“波斯明教与大元朝廷暗通曲款,如今也算不上两家。”
殷梨亭轻轻啊了一声:“原来如此。”
钟芙给他把了脉,发现他除去双腿以外身体康健,这群波斯人照顾他可比自己精细多了,只是他体内内力近乎于无,应该是被喂了什么。
殷梨亭低声道:“最初喝的水里被掺了料,之后就觉得筋骨酥软使不上力气,之后几天虽然行动如常,只是内力已经用不出来了。”
难怪三十几个好手一路上都没弄出什么动静来。
钟芙叫他把手伸出来,殷梨亭依言照做,她一手握着他手腕,拿匕首在他手指上割开一道小口子,伸手沾了他指尖滑落的一滴血尝了尝,钟芙眉峰一挑略显得意:“原来是这个,倒是能解。”
旁的就罢了,偏偏这些旁门左道的迷药毒药她深谙其道,她手里可还有一本毒经呢。
殷梨亭轻咳一声,从她手里抽回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