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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肖记五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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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正阳二人径直来到西市,穿过交错的马车和走卒,寻到肖记五谷的铺面中。掌柜须发花白,在柜台后面噼啪打着算盘,听见二人进门的动静,抬眼打量,见不是买卖,目光重又投回账簿中。

“盈雪门孟澄。”“俞正阳。”二人行礼。“我二人受衙门委托,调查陈丰的去向,多有叨扰,还请见谅。”孟澄晃了一下衙门的手书。

掌柜瞥见纸上的红印,这才停下敲打算盘的手,乜斜着二人,“陈丰是谁?”

“上上个月初七到二十五,在店里做过短工,之后行踪不明。”孟澄回答。

“短工啊。”掌柜捋着稀疏的长须,“我这儿伙计帮工来来往往,每个月少说也有七八个短工进出,着实记不住。”

“年纪二十出头,有些驼背,脸上有个黑痦子。”孟澄指指左脸颊。

“大概有些印象了。”掌柜一皱眉,“他犯什么事了吗?先说好,我们肖记虽然基业不大,可是清白商家。有些同行传的些风言风语,可不能当真了。”

“跟咱家没关系。”孟澄摆摆手,“有别的事牵扯,只是一直寻不到他人。”

“没去家里找找?”掌柜试着出主意,“生瓜蛋子大多吃不了苦,保不准一看天转凉了就跑回家了呗。”

“里正帮着找了,村中人距上次见他,最近的也有半年了。”

“别村的亲戚朋友呢?”

“没有。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得。老儿也不在这外行指挥内行了。”掌柜摊手,“富弘!富弘!”

“哎。”铺子里进有个嘹亮的声音应道,随着声音钻出个敦实的汉子。

“这我铺子的大伙计,短工平时都是他管。”掌柜的介绍说,“富弘,这二位是……”

“盈雪门。”

“对对,是帮衙门找陈丰的官爷。有什么要问的你好好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咧,掌柜的。”富弘应得干脆,“二位随我进来吧,手上有些活儿,不好放着。”

二人跟随富弘,里进是个库房,对面的墙敞着大门,有两三伙计帮工正在卸货,把成袋的粮食靠墙码放。另一面墙边立着拆开的粮袋,露出袋中的稻黍豆麦。

“这边拆开的,一是为了验货,一是要取一些散粮放到前面铺子里,方便客人挑买。”富弘随口解释,“二位就站在这边吧,尽管问。”他一边说着,一边加入了卸粮的队伍。

“你还记得陈丰吗?”俞正阳先一步问。

“记得,怎么不记得。”富弘膂力惊人,单手成爪,百来斤的粮袋举重若轻,丢到肩头,一连摞了三袋。“那小孩是同乡介绍的,看着文文弱弱,一点也不像庄稼汉。”

自己年纪也不大,还叫别人小孩。俞正阳腹诽。富弘迈着大脚,啪啪啪走进来,咚咚两声停在墙边,腰腿使劲,肩膀往前一松,将粮袋码放好。俞正阳挑了挑眉,与孟澄对视一眼。

富弘拍拍手,“干活的劲倒是有,就是闲的时候总抱着本书念念叨叨,说什么‘天地黄黄,宇宙荒荒’之类的话。”他嘬了下牙花子,“也不是说有啥不好,都是卖力气讨生活的人了,再整这些个之乎者也。怎么说。”他手一抓一收,又扛起三袋粮,“痴心妄想!”他似乎很满意这个词,“人总得认命不是。”

俞孟二人不置可否,“他走之前有给谁打招呼吗?那几天有什么异状吗?”

“嗯……招呼应该没有吧,平日也不怎么和人说话,和谁都不熟,是吧?”富弘问一帮伙计,众人一片应和,“异常的话,他那几天倒是一直挂着拉不出屎的表情,好像有什么当说不能说似的。想想应该是要告假?”富弘说着说着觉得通了,“我平时对他们挺凶,这孩子八成是脸皮薄,想告假又不意思开口,就自己跑了吧。嗨,咱们这短工工钱一天一结的,一声不响直接跑的不要太多。”

“说起来,他是不是悄悄去赌,欠了大钱?”富弘又想到一种可能。

“不是。”孟澄摇头,俞正阳接着问,“有没有他的工契?或是抵押的东西?”

“短工哪有这些啊,这位爷。”富弘沉吟了一下,“不过他们没有地方住的短工,平时都睡在院中破屋的大铺上,等下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那敢情好。”二人等了小半个时辰,富弘这边总算告一段落,引两人从库房的门出去。院子不大,库房正对着一间破屋,窗棂残破,瓦草蓬乱。屋门没锁,富弘抬手推门而入,门楣上的土灰松动下落,他皱着眉在空气中挥了挥。

“得先给二位说明了,自那孩子走之后也小两个月了,这屋里前前后后睡过数不清的人,有啥值钱的东西怕也早都被摸走了。”

“无妨,我们简单看一下。”孟澄说。

富弘识趣地退到一边,看两人在屋内翻来找去。破屋逼仄,进门之后脸前就是一张大炕,上面铺着些烂絮子草垫子,堆着几床还算完整的棉被,只是里外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炕前横着走道,也只能容一人转身。

俞正阳跳上大炕,在草垫子下面仔细地刨。孟澄踮着脚,顺着木梁前后摸索。一时间破屋中藏絮飞灰上下翻滚,呛得富弘喷嚏连天,连忙退出去。

“两位爷,注意跳蚤啊。”他也算全力配合,俞孟二人在屋里翻了个底儿掉,他也没再出声催促。等屋里尘埃落定,没了声响,他才进门探头,见二人肩并肩并排趴在炕上,头对着墙根在辨认着什么。

“富兄弟,你来看。”孟澄招呼富弘。他凑过去,墙上歪歪扭扭地一串黑线,像是用木炭或是锅底灰抹上去的。

“两位爷,有些短工是不太爱干净,这是睡觉时候蹭的吧?”

“不不不,这是字。”俞正阳脸都快贴到墙上,他用指头比划,“你看,这是三,这是心,不可能是无意间蹭的。”

“富兄弟,你看这是陈丰写的吗?”

“嗨,我大字都不识几个,爷就别消遣我了。”富弘连连摆手,“这写的是啥?人名还是住址?”

“看不太全。”俞正阳沮丧道。

“再三须慎意,第一莫欺心。”孟澄喃喃念道,他坐起来,脸色略有古怪,皱着眉,嘴里又小声念了两遍。

“啥?”俞正阳和富弘都摸不着头脑。

“我也有点莫名其妙。”孟澄还在咂摸。

“收工收工。”俞正阳推着孟澄出门,“白忙一上午,吃了一嘴灰。”

“富兄弟,多谢。之后要是有想到什么,可以去长庆坊找我们,说找盈雪门,随便问谁都知道位置。”孟澄抱拳。

呯。一块瓦片摔碎在三人脚边,破屋顶上顿时哗啦乱响,有个人哎呦一声摔到墙外,没等这方出声询问,就听慌不迭的脚步远去。

“追!”俞孟二人当机立断。孟澄提气纵身,脚尖在破屋檐上一点,几个鹞起鹄落,消失在屋后。俞正阳双腿交错,单手在墙头一按,翻墙落地,孟澄已经追得没了影。近邻多是商贩,巷道中堆满了晾架箩筐,逃窜那人不知是慌不择路还是功夫低微,一路上脚下拌蒜,噼里啪啦连声作响。俞正阳听声辩位,低头钻入小巷,拐过两三道弯,从头上狭窄的天空,已经间或可以看到孟澄飞驰的身影,宛如一只食人大鹫。

逃窜那人专挑狭小之处,孟澄人高马大,纵使占据高位,一时也难以寻到机会抓人,只得缀在后面,左右腾挪。

“小俞,前面左拐!越过一个巷口,再往右!”俞正阳听得指挥,脚下加快,越过巷口猛地右转,正好与那人迎面相见。那人头面通红,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眼看俞正阳追来,急急刹住,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反方向逃,回头却见孟澄从房上轻巧落下。

“你是!?”孟澄双眼瞪如铜铃。

“你这个杀——人——凶——手——”俞正阳怒火冲发,单脚踢墙跃在这半空,右手握拳,状如沙包。

“小俞,慢——”孟澄张开双手,惊叫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俞正阳从空中落下,一拳砸在那人脑门上,两人滚作一团,咚地撞在墙角。

不知哪家的母鸡,吓得扑棱而起,咯哒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