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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绍荣挨着纪博博坐了,长老宗焕原守在近旁,此时自觉退走。宗焕受了阁主的指示,要保纪博博的性命周全,平时便是如此藏在暗处警戒,只有在纪博博落单的时候才会靠近守护。至于什么喝酒呷妓的事情,宗焕自然无意掺和。
韩绍荣对宗焕隐秘的行动早已司空见惯,也不以为意,只是翘着二郎腿,手里的玉石笃笃地敲着桌面。敲了一会儿,他问:“米师妹人呢?”
纪博博闷闷不乐,“她说要去找那个俞正阳算账,说他还欠自己好几个时辰,不能让他就这么赖掉。”
“也不知道盈雪门给她下了什么迷魂汤,博博你一片真心,她熟视无睹,非要去倒贴,真丢金鳞阁的脸。”韩绍荣打抱不平,纪博博却只是低着头不言语。“对了,你特意给她定制的匕首,送出去了吗?”
纪博博摇摇头,眼圈一红,就要泛出泪花。他使劲吞了下口水,把眼泪憋了回去,才颤着声音道:“米师妹那会儿急着去追,一个没拿稳掉了……沾的都是汤汤水水,估计,估计也送不出去了……”
“我这养身玉不也是,到现在还有一股哈喇油的味儿,米师妹就爱霍霍东西。”韩绍荣毫不怜惜地敲着玉,嘟囔道,“要不还是找人出了吧,也能换点钱,回去就说和贼人打斗时丢了,让姨父再给一块……”
“米师妹以前不这样的,就是来了恒武城之后,天天张嘴闭嘴都是俞正阳。”纪博博摸出装果脯的锦袋,猛塞了几把到嘴里,恨恨地嚼着。
“这样啊……”韩绍荣若有所思。
方才跟着出去搜寻的弟子们,见韩绍荣自己就先偷起了懒,自然也不愿竭尽全力,假模假样地搜了一圈,陆陆续续回到厅中复命。韩绍荣有了别的盘算,打发他们各自享受去了,等人走净了,对纪博博道:“博博,这俞正阳蛊惑米师妹,又蓄意搅乱宴席,简直是不把我们金鳞阁放在眼里,你说他该不该罚?”
“该!”纪博博义愤填膺,“还有之前他拿猪头肉砸表哥,要数罪并罚!”
“呃……这事表哥已经原谅他了。表哥受辱不要紧,主要是看不过他骑在博博你的头上,嚣张跋扈的样子。”韩绍荣话头一转,“正好于朗、金问玉这些碍事的人最近都不在,咱们就可以操作一下了。”
“怎么操作?”纪博博仔细地吮着手指。
“得博博你先答应帮我,这事才算有赢面。”
纪博博拍着胸脯,“要钱还是要人,就听表哥一句话。”
“还真是要人。”韩绍荣阴鸷一笑,“我想借宗焕长老一用。”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恒武县程县令近来的状态。
依照大徽朝的属地区划,恒武城作为云州的州城,城中及州中的一切事务由州衙管辖,而与州城同名的恒武县中事务,则由县衙管辖。州衙与县衙都在城中,平时井水不犯河水。虽然恒武周边不像江南那么富庶,三年清县令,也捞不到十万雪花银,可人丁也不旺,屁事也不多。程县令的打算是熬一熬资历,什么蛮兵什么战局,天塌了有更高的官顶着呢,过几年任期一满,挥挥手相忘于江湖。
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一上任便彻底傻了眼。
朔辽都督府下辖八州,东起临海的丰州,西至大漠的平洲。因恒武城地处边关要冲,于都督便常驻于此。只呆在这不要紧,他却恬不知耻地将州衙一众官吏差役打包拉去府衙。这一帮六曹判司、医经博士,顶着州郡的官职,拿着州郡的微薄俸禄,干的却全都是都督府的公事。于都督还引以为傲,特地写了道折子递到天子手中,大肆吹嘘其在都督府推行“减冗节费”的措施卓有成效。
可要干的活儿,却不因干的人少了而相应变少。州郡官吏监管州府两级事务,人员紧张,只能抓大放小,这恒武城中的司法治安,连着一串子鸡毛蒜皮的琐事,就自然落在了县衙的头上。当然,对外还是要说州衙府衙在管,只是出了幺蛾子的时候,就需要县衙来顶罪了。
就不说城中人员混杂、官司繁多了,所谓“赤衣人”的流言还没查清,今年入冬以来又乱象频出,蛮子流窜进城,颇做了几起杀人放火的案子。程县令食不甘味,寝不成寐,好不容易在燕脂军的助力下结了案,好死不死折冲府又遭了袭,竟死了一名果毅都尉。程县令被人从床上拉起来,还未迷糊过来,便先担了个“巡查不力”的罪名。手下的一干衙役走卒也不让他管了,由燕脂军领着,浩浩荡荡往乡野地头里搜去了。
衙门中无人可用,只得从各坊征召了些青壮充数,所幸这些百姓知礼守矩,还算听话。前几日又听闻于都督带着亲信几人往东边九沧去了,仿佛撤走了头上悬着的利剑,程县令颇松了一口气。都督不在,据说巡防等事宜均交给了金鳞阁负责。程县令虽对其早有耳闻,但一直没机会结交,这两天打算着什么时候设个宴认识一下,不想金鳞阁识得大体,主动攀上门来。
程县令想着自家床下金鳞阁送的那对珊瑚,收回思绪,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堂下五花大绑地跪着一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回老爷,小民盈雪门俞正阳,没有犯任何事。”
“胡扯!你在说本官冤枉你不成?”程县令胡子一吹,“先打二十板,治治他的嘴!”
主簿忙凑过来,趴在程县令耳边说了一通。程县令捻着胡须,“这二十板先记下,报案的人来了吗?上前说说。”
旁边走上来一名身着月白衣袍的中年人,对堂上行了一礼,“小人金鳞阁唐宇。”他即是前日在教坊逗弄小厮的唐师伯。
俞正阳咧着嘴翻了个白眼,不想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嘶嘶吸气。主簿在堂上看他眼熟,却因昨夜在金鳞阁的席上喝了太多酒,太阳穴突突直跳着疼,脑中一团浆糊,索性不再去想,负着手闭目养神。
却听唐宇继续道:“小人带领派中寅五、寅六两队,负责长庆坊中二十户的防务。”
程县令点点头,“辛苦诸位侠士了。”
“不敢。”唐宇又行一礼,“小人所负责的区域包含盈雪门房舍,今日晨间于坊中例行巡逻,偶然听见盈雪门院中有异,且见其门户大开,便使门下三人进去查探,不想正撞见一名蛮族打扮的贼人,冲突之下我方一人受伤,待大部队赶到现场,贼人已经跑了。”
“你可确认贼人是蛮族之人?”程县令问道。
“回老爷,彼时天光尚未大亮,门下三名目击的弟子只认出其衣着打扮是蛮族样式。因前些时日军中已和衙门各位官爷彻查了城中各户,故不敢妄言此人是蛮族。”唐宇回答,又抬上来那名受伤的弟子,也是同样说法。
程县令夸赞道:“金鳞阁做事严谨,本官叹服。不过贼人出现在盈雪门,与这人又有何干?”
“对啊,与我何干,莫名其妙。”俞正阳梗着脖子叫道。
“肃静。”程县令又拍响惊堂木,“还没问到你,抢什么话?”
唐宇继续道:“贼人不小心遗落了一封书信,上面写了特请俞正阳里应外合,刺杀于朗都督云云,请老爷过目。”说着从袖中取出书信,递了上去。
程县令和主簿一并读了信,咳嗽一声,故作公正道:“书信上虽然确实写了俞正阳之名,但单凭此还不能断定其一定与蛮族暗通曲款,有可能是蛮族蓄意嫁祸。”
“老爷说的极是。小的也是一样的考虑,故仔细将盈雪门内外搜了一遍。在俞正阳卧房梁上,发现蛮族制式皮甲一副,银钱若干,经点验,一共三十八两之多。”
程县令一拍惊堂木,不怒自威,喝道:“大胆俞正阳,你盈雪门上下一贫如洗,又哪来如此多的银钱,有蛮族皮甲佐证,必然是受了蛮族收买。这是叛国的重罪,你可有辩驳!?”
“栽赃我什么不好,偏说小爷和蛮子一气?”俞正阳哈哈大笑,笑得喘不上气。
程县令怒道:“放肆!金鳞阁与你这平头百姓有何仇怨,为什么要栽赃你?”
俞正阳好难才止住笑,“我自从领了命保护卖粮食的肖家,前后有小两个月没回过盈雪门了。不仅我没有回去,我门中几人也各有任务,不曾回家。蛮族的人是傻的吗,把几十两银子放在空房子里?”
程县令踌躇不决,和主簿耳语一番,又传来长庆坊和新乐坊的坊长,两人供词证明俞正阳所言属实。
俞正阳又道:“金鳞阁也有陷害我的动机,近些日子我和金鳞阁韩绍荣多有冲突,县令老爷若是不信,可以传我门中孟澄等人前来作证。”
程县令正义凛然,“盈雪门中人与你关系密切,理应回避,不可作为人证。暂且将你收监,进一步调查案情之后再作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