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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遂明白,有人比自己先来报信了。此人不必说肯定是司徒暄。白尚书乃是端王系在朝堂的基石。既然老白深爱此女,那哥们焉能不趁机刷一波存在感?看眼前依然兵荒马乱,可知司徒暄的人说不定还没走。念及于此,和尚原路撤出白小姐的院子,朝外书房方向寻去。
外书房灯烛通明,人影晃动。凑近后窗薛蟠才发现,已经换了大玻璃窗——自家的买卖。只是偷听就不如纱糊的方便了。屋外廊前立满了人,压根混不进去。返身回到后窗外贴耳细听,什么都听不见。为什么自家的玻璃隔音效果这么好?
没奈何,只能干等。幸而没等多久,外书房门打开,里头走出几个人。送人的应该就是白尚书和他儿子,客人——虽青衣小帽,薛蟠依然认出其模样,打开了远古的记忆。
许多年前,司徒暄头一回下江南,跑到天上人间凑热闹。身边跟着一位姓周的老儒,当时在礼部任职、司徒暄有意调他去别处。后来跟司徒暄同时出现的便不再是他,薛蟠渐渐忘记此人。看来老头成了司徒暄的铁党,京官当得很顺利。
只听白尚书连连拱手致谢,周大人只说“该当如此”。几个人涌到影壁前。周大人青衣小帽,不便让人送出大门。乃从西角门潜出,上车离去。
依着常理,白家人得稍作议论。薛蟠屏息凝神细听,推测周大人是晚饭后来的。司徒暄自称得到太子府急报,可巧周大人正与他议事,便烦劳老头亲自辛苦跑一趟。白家一位爷们感叹这两三年周大人升得太快了,跟得道修仙了似的。
他们很快走回外书房,薛蟠偷听不着,折返白小姐院子。
白家人做事倒快,院中已大略安置妥帖。偷窥几眼,下人已将外间改做了佛堂,书房也堆满经文。窗户上原本糊了霞红色的窗纱,悉数拆下来换成青绿的;门前的大红猩猩毡收下,改挂上素帘;院角还丢着几个藤球。薛蟠嘴角抽了抽:看起来白小姐性情活泼、喜欢暖色系,如今要给她强行树立个心向佛门的人设。
方才哭的那婆子已缓过来了,正与另外几个人说话儿。司徒暄给的故事大抵齐全。说白小姐模样与圣人年轻时的未婚妻逼似,有人特特诱之以画像。太子闻讯,诚心给他爹找不痛快,上了本正经奏折、求白小姐为良娣。皇帝起先少不得大怒,等转过天去也许会想利用一把。于是白小姐星夜赶去家庙出家,哭闹着不肯落发。白尚书和她母亲皆没法子,如有需要再临时剃头。
薛蟠心想:不知上折子是太子本人的意思,还是司徒暄跟人家闺女商议后、小郡主撺掇的。如果后者,这厮便是诚心闹大、好让白尚书欠自己一个人情。还是想查查究竟。又在白家转悠几圈没发现什么新鲜的,他便去了太子府。
太子府那地方实在太大。薛蟠绕着围墙走老半天才瞄见一扇门,管他是什么径直过去。太子离流放不远,府中奴仆也没精打采的。门子许久才磨蹭出来,霎时眼睛都直了!大月亮底下,一个穿得漆黑戴着黑巾子的夜行人,光明正大叩击门环。
薛蟠从露出一双笑眼摇摇手:“大叔你好,我找个人。”
门子打量他道:“尊驾是何人,要找谁。”
“麻烦就麻烦在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薛蟠道,“太子跟前有位四十多岁、爱穿青衣的大叔,武艺很高,是个左撇子。他肯定是太子最近的心腹之一。这种人应该不多吧。”
门子想了想:“我知道是谁。”
“烦劳你请他悄悄出来,莫要惊动太子。”薛蟠道,“若问我是谁,就说数年前他给我送过一副青白玉的围棋子。”
门子看了夜行人半日,忽然凑近跟前:“大爷想必是位高人?你看我们太子可能平安么?”
薛蟠叹气:“我若知道,少说已经官居三品了。”
门子也叹气:“论理说我不该帮先生传话。可眼下这当口,死马当活马医吧。”遂进去了。
薛蟠在外头等着。守这门的有五六个人,轮流探脑袋出来瞧。薛蟠只笑着眼睛跟他们招手,半晌又敲两下门道:“诸位大叔大兄弟,打个商量,可否借把椅子坐坐?你们府里这么大,来回得不少功夫。”
另一个门子道:“今儿晚上风够冷的,大兄弟进来吧。我们里头有火盆。”
薛蟠摇头:“我不能进太子府。待会儿你们若猜出我是谁,也千万装不知道。”
众门子面面相觑,满肚子瞎猜。一个勤快的已搬了张椅子出来。薛蟠拱手相谢,椅背靠墙大马金刀的坐下。因手拍墙壁思忖:这太子府比什么荣国府宁国府大得多,里头还不定装了多少美人、多少人才。太子流放,这些人是树倒猢狲散,还是跟着远渡重洋?
没等太久,那位青衣仆人便大步而出。薛蟠招招手站起身,二人相对行礼。薛蟠跟门子们道了谢,与青衣仆人朝远处走去。
压了半日马路,薛蟠轻声问道:“今儿那封折子,谁的主意。”
青衣仆人苦笑:“大郡主随口说着玩的,不曾想太子忽然拍案说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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