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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听到大王要出题,纷纷放下酒杯和筷子,停止攀谈,看向李霖。
李霖高声说道,“此时已是深秋,各位何不以深秋和落叶为题,作诗一首,以助酒兴。”
刚才赵一树又是角力,又是撞马,武将看得兴奋不已,如今说到作诗,文官们都来了兴致,李霖一声令下,这些文官都品着酒开始酝酿起来。吏部左侍郎牛定登最先站起身来,朝着高台一抱拳,“启禀大王,微臣已作成一首。”
李霖笑着一挥手,“牛侍郎,请讲。”
牛定登清了清嗓子,“秋夜一阵凉,树抖落衣裳,脚踩飘零叶,摔个仰八叉。”
众人听着前两句还挺有味道的,最后突然的一转,没喝酒的哈哈大笑,嘴里还含着酒,有的还没来得及捂嘴就全都喷在前面那人的脖子里了。李霖和琪妃也乐得直摇头,李霖只好冲牛定登摆摆手,“牛侍郎,头开得不错,来人,此酒!”牛定登一开始被大家笑得有点害臊,可李霖一赐酒,他又有了信心,谢过李霖之后,笑着就坐下了。
众人一看,啊?这诗都能有赏?都抢着要在大王面前表现一下,一时间沁馐殿里就热闹起来了,这个起来说一首,那个起来讲一篇,不过佳作寥寥,李霖都不太满意。待一波热潮过去后,文官中站起一人。
此人长得不矮,足有七尺挂零,不过体型肥硕,大脑袋,大肚子,大屁股,上身就跟个梨似的,看脸上粗眉圆眼蒜头鼻厚嘴唇,都已经深秋了,坐在大殿里,只有他还拿着把扇子不停地朝着前胸紧着扇,可脸上依旧滴汗不止。
李霖见了就问,“鲁侍郎,可是要作诗啊?”
这位声音还挺宽亮,一抱拳,“启禀大王,微臣正是想献诗一首。”
不知为什么,李霖每次见这位工部右侍郎鲁文山,都觉得此人有福相,跟弥勒佛似的。见他要献诗,赶忙笑道,“鲁侍郎,请讲。”
鲁文山掏出手绢先把头上的汗吸掉,收起扇子向高台一鞠躬,然后说了句,“枯叶不要命!”
大殿里的众人一听都吓了一跳,不仅文官,连武将都心想,枯叶不要命,什么大水词儿啊,这还不如前面那些呢。
李霖也是一惊,心想,鲁文山,这词你怎么也有胆子出来说呢?可没等他多想,鲁文山又说了,“枯叶不要命,染地让人行,怜你一方苦,拾来绘丹青。”
他刚说完,之前一直没出声的赐敖拍起手来,“好诗!有秋有叶,有景有情,有悲有喜,好诗!”
李霖仔细品了品,也感觉出赐敖说的味道,“好诗!赐酒!”大殿里有的听懂,有的没听懂的都跟着附和“好诗!真是好诗!”
有人端来一杯酒,鲁文山端起来朝着高台说了声,“多谢大王赏赐!”然后有意朝赐敖那里也敬了敬,赐敖也举起杯回敬一下,鲁文山才坐下。
此时,李霖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赐敖说,“长宁侯,你是寡人钦点的状元,众爱卿都作了诗,你不赋上一首吗?”
赐敖站起身来一抱拳,“启禀大王,诸位才华横溢,微臣饮酒品诗更是逍遥,故此未有作诗。”
琪妃挨着李霖耳语了几句,李霖眼一眯,对赐敖说,“长宁侯,琪妃娘娘说了,眼看就要入冬,转眼就是新岁,她的静安宫要贴副春联,既然你方才没作诗,那能否想一副春联呢?”
赐敖心想,琪妃一定是上回议事时憋的气,今天想扳回一城,来吧!我敢写,就怕你不敢贴。于是他笑道,“若琪妃娘娘信得过微臣,微臣这就写一副。”
李霖一挥手,“何大人,准备纸笔桌案。”
何常胜今晚太忙了,写完赌注写字据,写完字据赐敖又要写对联,他赶紧招呼手下人,在大殿中央放下一张长桌,铺了一短二长三张纸。赐敖见他准备好了,离席,大步走到长桌前,抄起笔来就写。等他刷刷点点写完了,朝着高台一抱拳,“请大王和琪妃娘娘品鉴。”
有人先举着上下联朝着高台展开,李霖和琪妃一看,非常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举着对联的人又朝大殿里的众人转去,有人边看边读,“拂袖别冬返凌霄,拨云迎春出广寒。”众人看完都不约而同地点头称赞,很多人心想,这横批一定是说嫦娥,长宁侯还真会奉承琪妃,这把琪妃都夸到天上去了。可等有人把横批举起来给李霖和琪妃一看,李霖只是纳闷,琪妃的脸当时就耷拉下来了。李霖问赐敖,“长宁侯,这玉兔出入是何意啊?”
大殿里有的人听见了,有的人距离横批很近,透过反面看见了内容,原来横批上写着“玉兔出入”,没等赐敖回答,席间有一人,他听到横批后脑筋一转,愤然站起,朝着高台一拱手,“启奏大王,长宁侯上下联分明指的月宫仙子嫦娥,却在横批中写玉兔出入,分明是将琪妃娘娘比作兔子,罪无可赦,臣请大王即刻将其问罪。”
李霖知道赐敖不会羞辱琪妃,一看出来的是户部尚书周保善,就知道他故意针对赐敖,想要借刀杀人,所以李霖非常镇定地问,“周尚书,长宁侯尚未解释缘由,切莫操之过急啊。”然后转头又问赐敖,“长宁侯,这玉兔出入是你所写?”
赐敖不慌不忙地朝高台施了一礼说,“回禀大王,正是微臣所写。”
周保善伸出手一指赐敖,对李霖说,“大王,长宁侯认下了,这欺君犯上之罪,理当问斩!”
李霖看着赐敖,等他的回答,赐敖身边的赵一树干着急却使不上劲,小声催赐敖,“快跟大王解释啊!”
正在此时,刚才作诗的胖子工部右侍郎鲁文山站了起来,对着高台一抱拳高声说道,“启禀大王,臣有本上奏!”他声音比之前作诗时高出好几倍,震得沁馐殿里嗡嗡直响回声。
李霖好奇,就问鲁文山,“鲁侍郎有何话说?”
鲁文山刚才一激动,知道自己太大声了,于是放低了点声音说道,“大王和琪妃娘娘莫要误会,长宁侯写玉兔出入,并非要羞辱娘娘。”
李霖更加好奇了,“长宁侯若不是羞辱娘娘,因何写玉兔出入呢?”
鲁文山又拿出手绢吸了吸汗,“启禀大王,众所周知,嫦娥乃月宫仙子,但诸位也应该知道,嫦娥乃有夫之妇啊。她既有与帝夋(qun一声)结合生下月亮的传说,又有与后羿结合后吞下长生药奔月的趣闻,若长宁侯将琪妃娘娘比作嫦娥,那又置大王于何地呢?”
“哦。。。。原来如此。”李霖接受了,但琪妃沉着脸拉拉他的袍袖,“嗯。。。不过长宁侯将琪妃比作玉兔也有失体统啊。”
鲁文山再次施礼,“启禀大王,长宁侯写玉兔出入,并非将玉兔比作娘娘,侯爷想说的是,娘娘虽不是嫦娥,却也宛若仙子,因此才会引得月宫的玉兔在娘娘的静安宫内出出入入,所谓贵足不踏贱地,这玉兔选中的又其实平凡之所呢。”
在场的人,包括李霖,此时才恍然大悟,一副对联竟被赐敖写得如此讲究,真不愧是钦点的状元郎啊。
李霖看看赐敖,“长宁侯,鲁侍郎所言可是你本意啊?”
赐敖都愣了,心想,我就是想拿玉兔比作琪妃,戏弄戏弄她,没想到鲁文山帮我圆回来了,这故事编得太工整了,我可不能枉费他一番美意,于是一抱拳,带着点哭腔说道,“回禀大王,鲁大人所言非虚,不知微臣这一番美意,因何使得琪妃娘娘不悦,若是微臣写得不够浅白所致,今后臣再为娘娘重写一副,求娘娘恕罪。”
琪妃气得咬碎银牙,心里暗骂,好你个赐敖,鲁文山帮你圆回来了,你还不见好就收,竟然敢嘲讽本宫浅白,咱们有账不怕算,等着瞧。
李霖把赐敖的话当真了,心里也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把邪火全撒在还杵在那儿的周保善身上了,“周保善,断章取义不究深意就要定人死罪,这是你户部的作风吗?”
周保善恨死鲁文山了,可当着李霖又不敢发作,只得一个劲地赔礼认错。
李霖为了缓解刚才误会赐敖的尴尬,就说,“今日原本就是为了长宁侯和赵将军庆功而设宴,寡人与琪妃尚未向两位敬酒呢。”说着,内侍给李霖和琪妃满上了酒。其实大王敬酒,在高台上表示一下即可,今天李霖特别高兴,就拉着琪妃下了高台,来到赐敖和赵一树面前,“两位爱卿,一定满饮此杯哦。”说着,四个人双手捧杯一仰首,把酒喝了。李霖想,既然下了高台,再一起敬其他官员一杯吧。于是转身就要去大殿中央,正当他一转身的时候,琪妃其实酒杯里还留着小半杯酒没喝,趁李霖一转身的工夫,她很迅速地把小半杯酒倒到手上,然后自己猛地一转身,手随身转,朝面前的赐敖就撒了过去。赐敖完全没料到她有这招,看李霖已经走了,以为琪妃也转身要走,他身子一曲就要坐下,哪知琪妃一挥手,把手里那小半杯的酒全撒在赐敖脸上了。
赵一树发现赐敖身子一震,就朝他看过去,“侯爷,大王赐酒也不能用脸喝呀。”
赐敖抬眼看看琪妃脑袋朝左右轻微横向晃动的得意样,回答道,“喝猛了。”
赵一树看他脸上都是酒,又把手伸出来,“来,我给你擦擦。”
赐敖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动!你这酱肘子的手应该先擦擦。”
这时,李霖和琪妃已经走到了大殿中央,李霖高举酒杯,“众卿家,你我一同满饮此杯!”说完,李霖正要喝,就听身旁“嘡啷”一声,酒杯落地,接着琪妃突然瘫倒在地。内侍高喊,“大王,莫饮!”李霖和在场众人都拿着酒杯不敢喝了。群臣都跪倒在地,谁也不敢乱动。
赐敖也随着这一突然的变故,酒一下子就醒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拿着自己的斗篷奔上前去大喊,“传御医,内侍遮蔽!”待走到琪妃面前,将斗篷盖到琪妃身上,低声对李霖说,“大王,适才微臣与赵将军也喝了这酒,我们四人中只有琪妃倒地,未必是这酒有问题。只是目前不知琪妃身患何恙,微臣请旨,御医未到之前,不可搬动琪妃。”
李霖觉得赐敖说得有理,派人拿来屏风将琪妃围在中间。
不一会儿,御医就赶到了沁馐殿,他诊了诊脉,好像不太确定的样子,就对李霖小声说了几句,李霖朝他看了一眼,就让人将琪妃抬回了静安宫。赐敖看李霖的样子,好像没有刚才那么担心了,但又不敢问,李霖正要返回高台,又转头朝赐敖招招手,赐敖不明就里走上前去,李霖凑到他耳边,“不是中毒,也无抱恙,也许是好事。让大家先等等,不要走。”
赐敖转头看了看李霖,李霖朝他点了下头,就又返回了高台。赐敖站到大殿中央,“诸位,勿要恐慌,请归座。御医适才诊断,琪妃娘娘并无大碍,详情稍后会来告知。”说完,赐敖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瞎琢磨。无有抱恙,也许是好事,无有抱恙为何琪妃会突然晕倒,这也说不通啊。
赵一树撞撞赐敖的肩膀,“侯爷,大王跟您说什么了?”
赐敖心想,告诉你,你能知道吗?“大王说,琪妃不是中毒,无有抱恙,也许是好事。还让大家等等,先别走。这是什么意思?”赵一树一听,抖着肩膀嘿嘿直乐,赐敖不明白,“你乐什么?你知道怎么回事?”赵一树也不回答,照样嘿嘿嘿地自己乐,赐敖感觉他真知道,“知道就说嘛,卖什么关子。”
赵一树低下头,凑近赐敖的耳朵,“平常都是你卖关子,今天我就是不告诉你,嘿嘿嘿。”
赐敖第一次从赵一树身上受挫,就觉得自己肠子直痒痒,但这回他怎么问,赵一树就是不告诉他,气得他只好低头喝酒吃菜。
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见从沁馐殿外,刚才的御医飞奔进来,到了高台下跪倒在地。
李霖赶紧放下酒杯问道,“琪妃她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