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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琪妃身怀有孕?”沁馐殿的事,很快就有人到东宫禀报了裘皇后,裘皇后听完柳眉紧锁,浑身栗抖,一旁的宫女和内侍都不敢出声了。裘皇后后悔啊,当初怎么就一时心软答应了大王呢,可又一想,纳妃之事,李霖终将归于继承大统的训条之上,若我有两个儿子尚可阻止此事,但王家独子,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没想到这琪妃,入宫月余,竟然已经怀上了龙种,万一是个男孩,我的李赭刚被许下的太子之位岂不是又多一分风险,“来人,去沁馐殿把虞丞相找来!”
刚才来送信的内侍还没走,“启禀娘娘,虞丞相身体抱恙,今日并未前去沁馐殿。”
“抱恙?”裘皇后咬着牙说,“那去相府请他来,抬也要把他抬进宫来!”
底下人抱拳称是,撒脚如飞就跑了出去。
虞季长真是病了,自打上次被赐敖叫去在相府门前“罚跪”,大风里他酒劲一散,寒气侵入体内,回到相府就开始发烧,歇了一天略微有些恢复,今夜明知李霖请宴,他想到自己去了也是听其他人给赐敖歌功颂德,于是依旧称病在家静养。这时候他已经睡下了,因此沁馐殿发生的一切,他还没有得到消息。可就在相府正是入夜无声之时,东宫来人的敲门声,打破了相府的寂静,守门的兵丁睡眼稀松地打开门一看,吓得赶紧把虞彪找来了,虞彪迷迷糊糊地来到门口,翻着母狗眼看看来人,一看穿着宫服,立刻站直身子询问了几句,带着这人就进了相府。穿廊过院走过几进院门之后,来到虞季长的内室门外。
虞彪探出手“邦邦邦”轻敲了几下房门,“相爷,相爷醒来!”
虞季长虽然睡着了,但他一直以来睡觉都很轻,稍有响动就会被吵醒,虞彪这么一敲门,又叫他,虞季长先是以为做梦,就没睁眼,可仔细听了几声,他听出来是虞彪的声音,便睁开眼问了句,“是虞彪吗?”
虞彪听虞季长好像答言了,就又确认了一声,“相爷,是小的。”
虞季长这回听实了,知道不是做梦,“何事惊扰?”
“相爷,”虞彪抬高了些嗓音说,“相爷,东宫裘皇后派人来请您火速入宫,有要事商议。”
虞季长一听,骨碌一下从床上就坐了起来,裘皇后找我?那么急?宫里出什么大事了?他先说了句,“虞彪,让来人先到偏厅待茶,老夫更换官服,随后就来。”
虞彪带着来人去了偏厅,虞季长赶紧穿衣服,一边穿一边想,宫里现在能出什么事?裘皇后一般都与我互通书信而已,深夜传我去东宫,莫非。。。莫非大王他。。。。虞季长先是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嘴角又微微上扬了一下。
等一切穿着停当,虞季长来到偏厅问了来人情况才得知自己猜错了,原来不是大王驾崩。虞季长赶紧随来人出了相府,为了不引人注意,虞季长没有坐轿,带着虞彪随来人一同骑马前往东宫。到了宫门外,虞彪在外面等候,虞季长随来人走进东宫。等见了裘皇后,虞季长双膝跪倒,“皇后娘娘在上,老臣虞季长参见娘娘。”
“丞相免礼平身,请坐。”裘皇后见虞季长来了,便喝退宫人,只留下一个贴身的宫女在身边。
虞季长也不客气,坐下后便问,“皇后深夜宣召老臣入宫,可是为了琪妃有孕之事?”
“正是!”裘皇后毫不掩饰地说,“当初本宫不同意这琪妃入宫,就是怕琪妃有一天果真诞下一王子,我赭儿的太子之位不保。可那时丞相告诉本宫,既然大王愿意答应立李赭为太子,那琪妃就不足为惧。哪知自从琪妃入宫后,大王除了平日里来东宫探望两个孩子之外,极少留宿东宫。如今琪妃又身怀有孕,数月后若诞下男婴,那李赭又无正式的立储诏书,本宫很担心大王的心思有变啊。”
虞季长一边听,一边捋着胡子想,当初你出于私心不想让琪妃入宫,就想让我去阻止大王。那时大王已经对我颇有微词,我也只好点到即止。后来赐敖教大王以立储换取琪妃入宫,你得了便宜就不出声了,如今琪妃入宫后马上就怀上龙种,你又担心起来了,这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但你现在手上有太子,我又一直站在你这边,若是李赭当不上太子,继不了位,那我也就白忙一场了。想到这里虞季长开了腔,“娘娘稍安勿躁,琪妃已然怀上龙种,此事已无法改变,不如你我多想想之后的应对之策吧。”
裘皇后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这样的事,她实在是招架不了,心里只觉得空乏,却又无计可施,“依丞相所见,该如何应对呢?”
虞季长略加思索,对裘皇后说,“依老臣所见,娘娘如今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等死?”裘皇后脱口而出。
“非也,非也,”虞季长笑着说,“虽说琪妃怀有龙种,但是男是女尚不清楚,若是琪妃诞下龙种一事无可避免,目前的担心恐怕也是枉然。”
“莫非本宫唯有坐以待毙不成?”裘皇后觉得虞季长说得太乐观,也太消极。
“娘娘莫急,”虞季长接着说,“老臣的意思不是坐以待毙,而是觉得与其在无法更改的事上做文章,倒不如对既定之事再来个板上钉钉。”
裘皇后被虞季长这么一说,有点糊涂了,“丞相何意?”
虞季长捋了下胡子说,“大王不是已经下了口旨,立赭王子为太子吗?若是你我设法将口旨变成圣旨,那立储之事就算尘埃落定,不会更改了,到时候,别说琪妃生一个王子,就是生十个王子,也当不上太子。”
裘皇后听完,嘴角一扬,但很快又锁紧了眉头,“我朝不是祖训定下了,唯有志学之年(注1:志学之年是古代特指年方十五岁的男子)的王子方可出诏立储吗?赭儿才三岁,大王此次口旨立储已是不易,若是要他写下诏书,别说大王不肯,满朝文武中也定有人提出异议,此事恐难行之。”
虞季长笑了笑,“娘娘,此一时彼一时,今日当然不能让大王出诏立储,可到了恰当的时候,这诏书写不写,就由不得大王了。”
“恰当的时候?何时为宜?”裘皇后听出虞季长有办法了,便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虞季长便把自己的办法对裘皇后说了一遍,裘皇后一听,顿感愁云散尽,谢过虞季长后,虞季长才离开了东宫。一路往回走,虞季长心里高兴,没想到眼看自己就要在大王李霖面前失势,如今裘皇后抛来了一根救命稻草,李霖啊李霖,你不想理我,你可知你的儿子就快掌握在我的手里了,这场游戏,谁赢谁输,还有得瞧呢。
此时的赐敖,跟随李霖来到了静安宫。琪妃歇息了许久,已经恢复了精神。赐敖给琪妃请了安,琪妃一改之前对赐敖的傲慢之色,请赐敖坐下。
李霖问身边的老御医殷临奇,“殷御医,琪妃适才因何晕倒?”
殷御医一施礼,“回禀大王,琪妃娘娘近来胃口不佳,少食寡餐,适才在沁馐殿里或许酒入空腹,使得腹中原本就要分于龙子的气血突然间又被酒水稀释,这才会使其突然失力倒地。所幸倒地时未有伤及头部,失力时又有斗篷覆盖和屏风遮挡,加上琪妃娘娘正值年少,片刻即能恢复精神。”
李霖看了眼赐敖点点头又问,“那她腹中胎儿如何?”
殷御医又一施礼答道,“回禀大王,琪妃娘娘腹中胎儿未受影响,只要照料得当,定能顺利生产。而且微臣诊脉后发现,胎儿脉象生机勃勃,依微臣的经验,极有可能是一位王子。”
李霖哈哈大笑,“承你贵言,今后你就照顾好琪妃,寡人绝不会亏待于你,下去领赏去吧。”
殷临奇千恩万谢,施了礼后退了出去。
赐敖心想,刚才在沁馐殿不是已经庆祝过了吗?大王非让我来静安宫干什么呢?再怎么长宁侯,再怎么国姓爷,入内宫,又是琪妃的寝宫,总是于理不合。因此他自打坐下之后,就低着头,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李霖知道他尴尬,就问他,“赐敖,是不是有些不自在。”
赐敖也不敢说实话,只好说,“微臣饮酒过量,来到静安宫,怕在大王和娘娘面前失态。”
李霖笑着说,“琪妃身怀有孕的事,今夜宫里很快会传开,寡人想要看过一个人的反应,才能安心。”
赐敖伸手向外一指,“大王是指东边那位吗?”
李霖看了一眼琪妃,点了点头。
突然门外有人禀报,“启禀大王,嗯。。。。。”这人看赐敖也在,就有些迟疑。
李霖用手一指他,“讲!”
那人咽了口吐沫说道,“启禀大王,方才发现虞丞相夜入东宫。”
赐敖刚才还有点迷糊,一听这话,酒全醒了。一国的丞相,深夜进入东宫,不是窃玉偷香,就是密谋国事。大王不是要带我进静安宫,而是要以探望琪妃的名义来静安宫议事。若是今夜东宫听了琪妃有孕的消息没有动静,那就天下太平,若是今夜裘皇后急召近臣入宫,那李霖就该紧张了。而更可怕的是,赐敖一直对李霖有无必要那么快扶植起自己势力的这件事持怀疑态度,看到今夜裘皇后一得到消息就让虞季长夜入东宫的作态,赐敖完全消除了这样的疑惑。一个是一国的皇后,听到妃子有孕的消息,不是先来向大王祝贺,反倒是先召来一国的丞相,这很明显就是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而一国的丞相,知道皇后召他入宫,他却没有向大王请示就去了东宫,可见虞季长的心里,不是君为先,而是自己的仕途为先。赐敖不知怎的,不知道是觉得李霖很可怜,还是做一国之君很可怜,自己的妻子不是以你为先求取幸福,时时考虑的都是自己如何在宫里保住地位,自己的臣子也不是以你为先为你效力,时时考虑的都是如何随着朝廷内部权力的转移而获取更大的利益。赐敖作为一个李霖身旁的人都能感觉到,他认为李霖或许心里的感受更觉凄凉。
李霖看赐敖半晌不说话,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如今知道寡人的难处了?”
赐敖抬起头,又低下了头,他惊讶李霖一眼看穿了他,自己却又没想出任何对策。
“皇后如今正和虞季长商量对应琪妃之策,”李霖手握着琪妃的小手,看着赐敖问,“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设计加害琪妃?”
赐敖摇摇头,“大王过虑了,依微臣所见,皇后娘娘她不敢。”
李霖身体向赐敖倾了一点,问道,“你为何以为皇后不敢?”
赐敖朝李霖微微欠了欠身,“皇后娘娘所虑,无非是数月之后,琪妃娘娘若产下一名王子,之后会威胁太子之位。如此明显的企图,众人皆可知,即便皇后娘娘想要加害琪妃娘娘,她也会投鼠忌器,有所顾虑。况且琪妃娘娘一日未诞下龙种,是男是女尚可一搏,而一旦琪妃娘娘在宫中有所闪失,所有的怀疑都将指向皇后娘娘,因此微臣认为皇后娘娘不敢一搏。”
李霖听着有点道理,又问赐敖,“那虞季长会不会怂恿她加害琪妃呢?”
赐敖还是摇摇头,“虞季长在朝中虽有颓势,但根基尚在,怂恿皇后娘娘加害有孕妃子,这是要诛九族的罪,依虞季长的性格,他只会劝说皇后娘娘放弃加害琪妃娘娘的想法,以免事情败露,自己难以脱身。”
李霖听了,心稍稍有些放下,“但他们也绝不会置之不理,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若是他们估错,琪妃真如殷御医所说,诞下一男婴,他们岂不是更加被动?”
琪妃听了,心里一紧,用力捏住李霖的手,李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拍琪妃的手,朝他点点头。
赐敖想了半天,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句话,“不知琪妃娘娘可舍得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