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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靠海维生的地方,当地一定供奉着能够庇佑一切海上营生的神明,毕竟大海茫茫,随时随地都有着难以预料的意外,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只能将那些不可知的凶险,托付给无所不能的神明,祈求能保佑他们的出入平安,申美渔港自然也不例外,海神庙就是申美百姓共同的信仰中心。
申美渔港的庙街,就是以海神庙为中心所延伸而出的街区,分别不过百余米与七十余米的垂直相交街道,海神庙就座落在两条街道的交接之处。
长的那条街道叫做海宁路,寓意在海神的庇佑下,申美百姓在海上的营生一切安宁。海宁路上做的都是当地衣食住行的生意,这里就是申美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的集散地,也是申美渔港张家长李家短的信息交换中心。
短的那条街道叫做丰年街,寓意在海神的庇佑下,申美百姓得以丰收年年。丰年街做的都是南北往来的外地生意,不管是外地客商来到申美渔港采买当地渔获,还是申美百姓想要采购外地的特产,这类生意都是在丰年街上吆喝。
这两条短短的街道与海神庙,不但是每个申美百姓的信仰中心,更是所有申美人的商业与经济中心,除了工作与家庭外,申美百姓十之八九的生活都离不开这两条庙街,不管是柴米油盐或是婚丧喜庆,庙街能满足每个申美百姓的所有需求。
也就是这样的庙街,才能吸引着肖重天、辜劲松与张强的驻足,要在申美渔港讨生活,若不是往海上走,就只能待在庙街。
除了肖重天这几个兄弟外,当然也有不少人在这里接点零工维持生计,所以庙街自然也就成为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有能力、有势力、有关系的人,才能在这里找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初出茅庐的肖重天等人,却不符合有能力、有势力、有关系这三个条件,虽然都是土生土长的申美人,但是对其他长期盘据在庙街的地头蛇来说,这几个年轻人本质上就是外人,他们就是来这里跟自己抢饭吃的侵略者。
因此,肖重天兄弟在庙街根本接不到好的工作,只有其他人都不想接的差事,才会勉强地轮到他们几个身上,这也让他们的庙街生活过得更加拮倨,所以才会有辜劲松饿上好几天肚子的事。
这个下午,肖重天与张强并未在原本约定好的时间出现,这是庙街三少认识的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发生失信失约的事,直到太阳下山,辜劲松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庙街的路旁,打了两个人的手机好几次,得到的反应都是对方收不到信号,只能一个人继续枯等下去。
虽说辜劲松口袋里揣着辜兆志给的两封红包,却还是习惯性的饿着肚子,等着两个兄弟的归来,因为他心里牢牢地记着辜兆志所说的那句话,男人身上就得有点钱,才有说话做事的底气。
所以这两封红包,就是兄弟几个未来说话做事的底气,绝对不能随意拿来吃饭喝酒,如果这样,不就等于是自己接受辜兆志的施舍,以后在辜兆志面前可就永远抬不起头了。
只是夜越来越深,庙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街上的商家也一家一家的熄灯,就剩海神庙门口的灯笼还隐隐约约地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辜劲松打了一个哈欠,心想,这两兄弟今天应该是回不来了,毕竟他们这也是第一次到外地去接活,临时会遇上什么状况谁也说不准,现在自己只能先好好睡上一觉,估计明天一早就能见到他们。
睡觉这件事虽然说起来稀松平常,但是对一个饿着肚子的人来说,睡觉却是一件极其困扰的事,因为当你一躺下来,你的肚子就会不停的咕噜乱叫,它会不断的提醒着你,我可还没吃饱,你千万不能就这么睡着!
这种感觉,辜劲松再是熟悉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多数时间他都是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入睡,因为食物得留到上工之前再吃,这才有力气将活给做好,既然都已经要睡觉了,何必浪费粮食在做梦打鼾上呢!
话虽如此说,那种饿着肚子入睡的感觉还是极为难熬,过去住在学校宿舍的时候,最差的状况,一天三餐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现在身边什么都没有,就算辜劲松这时愿意拿着红包里的钱去买点东西吃,这庙街上也已经是灯火俱寂,想吃点什么也没地方去了。
辜劲松此刻只好百般无聊的一边摸着怀里的红包,一边想着这条街上最好吃的美食,心里暗自下定决心,等自己赚到了钱,一定要把庙街上最好吃的东西一次给叫上桌来,然后跟肖重天与张强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
就在这个大快朵颐的美梦还方兴未艾时,辜劲松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摇晃,睡梦之中,一整桌的美食都给掀翻在地上,辜劲松正要起身给对方一顿胖揍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阿松,快走,醒醒,快走!”
辜劲松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被人给半拉半拽地叫了起来,接着便是没头没脑的放足狂奔。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只见前头拉着自己跑的正是老大肖重天,身后则是老三张强紧跟在后,这可是这几个月来,辜劲松第一次看到老大肖重天如此惊慌的时候,想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过一会儿,三个人从海神庙的后门悄悄溜了进去,这个后门向来是个极为隐秘的所在,若不是当地熟门熟路的居民,绝计不会知道这个小门竟然能通往海神庙里。
三个人气喘吁吁的躲在海神庙的厨房边,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彼此。
张强先是从怀里掏出一包食物,急忙递给辜劲松,说道:“饿坏了吧,你快吃!”
肖重天接着说道:“等你吃完,我们几个回你辜家村的后山上去避一避,那里比较偏僻,估计没人能找到那边。”
辜劲松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会想要躲到辜家村的山上,于是问道:“怎么了你们惹到什么人吗”
张强先是看了一眼肖重天,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都是那个瘪三骗了老大,我一时气不过,上去就是几个拳头,接下来就惹出几十只大大小小的瘪三,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样了。”
辜劲松一边吃着张强带回来的包子,一边继续问道:“什么瘪三瘪四的,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张强继续说道:“就是有个瘪三骗了老大的钱,开什么玩笑,这钱是要拿回来吃饭救命的钱,哪能被那个瘪三就这么给蒙了,这种事我肯定放他不过。”
辜劲松虽然听懂了一点,却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看着肖重天继续问道:“老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肖重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前两天我跟老三去到花坛村接活,听说那里正在修路,估计能有活接,但是因为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就找了中介帮忙。
那个中介一开口就要抽水三成,他说因为我们是外地人,这个业主一般是不让外地人接他的活,毕竟肥水不落外人田,有活也是优先留给自己乡亲,眼下只有他能说服业主,所以这三成的抽水还算是少了。”
辜劲松一听之下也是火冒三丈,立即说道:“开什么玩笑!中介抽水的行情一般不过是一成五,多一点也就是两成,这家伙一开口就要三成,那还不是欺负你们是外地来的!”
张强这时立刻接话说道:“这还不是最混蛋的!三成就三成,一方面我们急着找活接,一方面我们在花坛村又找不到人帮,吃点亏就当做是交学费。
哪知道那个瘪三的良心硬是让狗给啃了,这两、三天来,他们愣是将最难最累的活都推给我们两个外地人,我跟老大好不容易熬了过来,终于等到发工资的时候,那个瘪三竟然说要另外扣两成的伙食费!
他娘的我这两、三天就吃了他们三个馒头,几口咸菜,就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这就要收我们两成的伙食费
我一听那气就不打一处出来,抡起拳头就往那瘪三的身上招呼,那瘪三知道不是我的对手,赶忙拔腿就跑,一口气吆喝了几十个大小小瘪三冲着我们俩来。”
辜劲松这时算是把瘪三瘪四的事给搞清楚了,他继续皱着眉头问道:“你把那个瘪三打得怎样了”
辜劲松知道张强下手极重,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实战经验丰富,一出手肯定是直接招呼对手要害,这会儿那个瘪三落单遇上了他,只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辜劲松的问题,张强没好意思回答,倒是肖重天开口了:“就三拳而已,一拳在左眼上,两拳在右眼上。
左眼倒是没看出什么伤势,右眼看起来就严重了,别说肿得像核桃那么大,眼角的地方还不断冒出鲜血,要不是我及时拦住他,他还不知要把那个瘪三打成什么样”
张强气急败坏的说道:“老大,这怎么能怪我,是那个瘪三欺人太甚,你说我们俩顶着那么大的太阳死干活干了两整天,那个瘪三不过就是出一张嘴,硬是要抢走我们一半的血汗钱!
原来答应的那三成抽水就算了,无论如何,那是老大点头认下来的条件,该认的我们也认了,最后他又突然搞这一出,活生生要扣下两成的伙食费,这下我可忍不住了!”
肖重天摇头说道:“没有人怪你,是那个瘪三做的不道地,但是你下手也太重了,原本至少还有机会拿到一半的工钱,现在不但一毛钱都拿不到,对方现在马上就会找上门来,你看那瘪三眼睛上的伤势,光是医药费,说不定你就得干上一个月的白工。”
张强不服气的说道:“怕他个鸟,一路上我们不是说好先去辜家村躲上一个月,那个瘪三顶多就是知道我们是申美渔港的人,他又不知道我们姓什么叫什么,就算他们真的找到这里,申美渔港周遭渔村这么多,至少二、三十个村头跑不掉,他们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肖重天叹气说道:“上辜家村躲上一躲不过是权宜之计,难道我们就这么躲一辈子这件事原本是我们在理,现在反而是我们见不得人,这件事我们得再斟酌斟酌。”
张强仍是不服气的说道:“顶多咱们兄弟仨上外地讨生活去,反正待在申美渔港,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这回要不是真的没饭吃了,我们至于去花坛村找活吗”
肖重天仍是摇头说道:“要不要去外地讨生活那是另一件事,但是咱们不能一辈子躲着别人,尤其是那个瘪三,我们不能因为一个瘪三就一辈子抬不起头!”
张强不屑的说道:“难不成我们还得去跟那个瘪三道歉还得去赔那个瘪三医药费那就是个不入流的瘪三,我们至于这么在乎他吗”
肖重天不厌其烦的继续解释着:“就是因为那是个不入流的瘪三,我们才更不能因为他而抬不起头!我是你们的老大,你们跟着我,就算过不上好日子,至少也得抬头挺胸做人!
虽然眼下在庙街我们什么都不是,但是那只是现在,总有一天我们哥仨会走出庙街,会干出一番事业,会让所有人都把我们当一回事看。
所以,我们千万不能因为一个瘪三就夹着尾巴做人,更不能因为一个瘪三就连自己的家乡都不敢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