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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数日不见知己,梦魇难安大任相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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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张家老大人张承台自西京洛阳公办回府,与幼子景年重逢,感怀不已。家中业已由景弘布置了一场宴席,个中美味佳肴尽是平日里景年想也不敢想的昂贵食品。觥筹交错间,家人言笑晏晏,连一向板着脸的景弘也罕见地与弟弟开起玩笑来,张父见状更加欣喜,心中一高兴,便喝了个酩酊大醉,直到被长子搀回房歇息。
亲人团圆,张府上下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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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四月底入了画学,景年足有好些日子没再见过甫成。
那画师原本喜欢上门走动,父亲回来后却没见过踪影,大哥倒是有时忽然想起来会问一问,但他不论如何向同窗打听,也只答曰去黄府作画未归云云,没人说得分明。
眨眼之间,五月已过两日。
画学之中,生员本应统一居住舍内,但还是有三五个会日日往返家中,景年便是其一。他每每抢早过去,要么拣没人时飞檐走壁,要么在南街上一路飞跑,总能在大清早便站在画学外头。
这日,他依旧早早地到了。
近来景年苦恼于临摹山石,虽然来得不晚,但坐也坐不住,一连揉皱了几张裁好的纸,依旧一个头两个大,便干脆搁下笔,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里想着总也见不到昔日好友的影子,脑子里便愈发焦躁难安——没有甫成指点,他就是再枯坐一个月,也画不出那些破石头来。
这可如何是好?学正陈先生向来认真,他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笃、笃、笃。”
踱步几趟,听得有人叩门,景年前去拉开门闩,两名年纪轻轻的素衣小僧站在外面,神色焦急,毕恭毕敬。
“阿弥陀佛,我们是天清寺沙弥,来此欲寻画学管事。”
景年扭头往内张望片刻:“先生不在,二位师父有何要事?”
“寺中收留一病人,昏迷至今,昨夜刚醒。住持问了问话,那人只说自己是画学的,我们便来此寻人,想请人过去认一认。”
“姓甚名谁?我看看近日有无同窗告病。”
“我们没问出来,他醒了便只浑浑噩噩说胡话。”
景年正寻思着会是谁,忽然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脑中。
“什么时候收留的?”
“唔,暴雨那夜凌晨。”沙弥看他神情有变,又问,“他曾糊里糊涂喊过一些名字,施主可认识禁卫军小张大人?”
“我是他的兄弟!”听到这句,景年几乎可以断定那人是失踪的甫成,便将身子探出门外,急道,“我兴许认得他,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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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清寺就在东南陈州门不远,上个月浴佛大会之时,他才与少隹一同爬过那寺的庙顶。
两位沙弥带人走进寺院大门,里面便有一青年僧人过来相迎:“施主可从画学来?”
景年粗粗将寺内陈设扫视一遍,上前一步应道:“正是。”
青年僧人便叹了口气,将少年接应过来,引他三拐两拐进了一处休息之所,边走边叹。
“幸好来得快,那位施主在寺内躺了有些日子,今日虽然醒了,但还发着烧,神志不清。每日饮些药汤续命,但不知是何缘故,怎么也不见好……”
“人是在哪里救的?”
“南熏门门洞底下。这位施主身子单薄,淋雨多时。我们住持赶到的时候,他只着单衣趴在水中,已奄奄一息了。”
景年揪心起来:“听着像是遭贼人抢了……罢罢,带我瞧瞧他去。”
二人转进僧侣们平日休息的地方,里面有一张围着纱帐的低矮卧榻,上面朦朦胧胧躺着一团白影。
“施主,就是此处。”
景年脚步放轻,上前撩开帘子。
床上那人披头散发,背对来人,裹着被褥,气弱骨虚。
他便往床边一站,咳了一声。
那人不答,好像还在睡梦中。
景年便蹑手蹑脚地伸出手指来,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人盖住眼睛的头发,想看看模样。谁知才动了一下,那病人便忽然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眉头紧锁,额上一层汗。
这正是失踪数日的赵甫成。
虽他还病着,景年却突然松了一大口气:万幸万幸,性命无虞。他便放了心,大着胆子推了推他:“甫成兄,醒一醒!”
僧人刚要阻拦,赵甫成突然挣扎着怪叫一声,依然紧闭双眼,把景年吓得从床边跳了起来。
“放过我罢!不要找我了!”
床边二人面面相觑,僧人叹道:“不论谁来,都是这个样子。”
“大人高义,甫成只愿归隐无名,再也不画了!”
景年蹙眉,稍微退了一步,试探道:“甫成兄,你是醒了么?”
“如此贪心……什么丹青……什么心血!你们只想换成钱、花不完的钱……”
“恐怕又是梦呓,”听着哀怨控诉,僧人无奈道,“我来为他冷敷吧。”
说着将不远处摆放的水盆端了起来,慢悠悠地把一块布浸在水里,又捞起来拧干水,轻轻搭在甫成满是汗的额间。
教这凉水一激,赵甫成终于安静了片刻,费力地将眼睁开了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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