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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送罢游子他安,冬寒乍至故人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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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之前更新有一篇番外,请于合集中查看)
仲秋佳节,冰轮悬天,四京团圆热闹,秋风奉送菊香;名门望族家里拆吃肥蟹,平头百姓院中频饮好酒。
东京城里,原本人多的御街东西南北都少了三分车水马龙,那些灯笼高挂亮堂堂的酒楼里坐满了一桌又一桌的人。提早定下好座位的,便提着壶儿靠着窗户美滋滋赏月;后来的便不去看外头天象,只是与友把酒言欢,嘴里谈起袁家张家或是黄家的奇闻轶事,倒也尽兴快活。
往东去,禁卫军张家府邸里头少了个才回来认亲的儿子,却多了些别样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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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信已经将人赶了出去,父亲大人莫要动气,小心气坏了身体。”景弘给气哼哼站在当院里的父亲端了杯茶,劝道,“方才堂下三人对峙,父亲定然也听烦了,还是进屋吃饭吧。”
“哼,张家拿钱养着这么些人,便是教他们在背后编排的!”承台怒意未消,“一群碎嘴子,今日敢拿着你娘亲是外族说嘴,明日便敢造谣我贪赃枉法,后日便能编排张家里通敌国。你与为父是朝廷的人,这些风言风语一旦传起来,那可比打仗还要命!”
“孩儿明白。”景弘答,“厨娘告知此事后,孩儿本想席间私下审问,不料惊扰父亲,实在不该。”他斟酌着字句,“只是父亲,此三人胆大妄为背后嚼舌,我们罚减例银便是。在仲秋夜里将他们驱逐出府,断了生路,只怕……”
“怕什么?”承台瞪眼,“谅他们疼了,才不敢出去说嘴!只是罚钱,棍子落不到身上,那些狗东西只以为张家好欺负!”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孩儿只是担忧他们记恨在心,往外说闲话。”景弘面色平静,“好在田信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吩咐,他们出去后,不敢多嘴。只是下回,父亲还是莫要为这些小事动气,一切交给孩儿便是。”
“哪有儿子替老子做主的道理!你不懂规矩,心慈手软,只会坏事。这些事你得听爹的,不听老人言,往后只会吃苦。”承台并不放心,“阿弘啊,名声易倒,要挣回来那是难上加难。咱们老张家代代平庸,难得这一代有了起色,这市井名望啊,必得严苛维护。外头的人,尽会看人下菜碟!若是真给人传出瞎话去,你与阿年纵是想娶媳妇,那些高门大户也不会瞧得上眼!”
景弘一边搀扶着父亲起来回后院,一边低声回答:“父亲大人所言极是。”
又道:“母亲已经久等多时,我们快些回去罢,莫教她挂心。”
“唉!”承台甩了甩手,“好端端的一个仲秋,又是闹了这事,又是缺了人。——怎么年儿也不肯回来,好容易能仔仔细细与孩儿们吃顿好饭!”
“他被学正带去写生游历,虽不能及时回家,却也是个受赏识的好机会。”景弘宽慰道。
“嗯?是,画学中生员众多,唯有咱们老张家的儿子有此良机,果然是人中龙凤。”承台想到景年往后平步青云的样子,忍不住翘起嘴角来,“难怪邦昌听罢,便夸阿年要有大出息!”
景弘一惊。
大统领四月便获悉张家觅回亲人,幸好没往下查,他也一直瞒着,不敢露马脚。他怕父亲这好吹嘘的说错甚么话,便赶紧问道:“父亲与大统领说了甚么?”
“没什么,不过是说起阿年小小年纪便得择端青睐,”承台笑起来,“我一说,那些人都赞不绝口,直夸张家世代积德,才养出一文一武的两个好儿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德才兼备,孩儿与弟弟仍需进益。”
景弘松了口气,把承台哄得眉眼弯弯。
父亲却忽然叹气起来。
“唉……”
“父亲为何忧愁?”景弘慎问,“是在愁天宁节的礼单么?”
“那个不愁,照往年来便是了。——为父啊,忽地想起年儿小时候了。”
“小时候?”
“咱们还在湟州以北养羊的时候,年儿他……”承台拿手比划起来,“好像也就这样大……或者还要再小一点。”
景弘瞧着父亲搁在腰间比划的那只手:“他长得很快。”
“是啊,性子好似也变了不少。以前是个胖娃娃,一天到晚耍脾气,哈哈哈……现在落落大方,懂事很多,也不知是不是跟着正道学的。我刚回来时,险些不敢认了。”承台放下胳膊,背着手,一面走一面回想,“小时候啊,他仗着自己全家最小,又仗着你是哥哥,不与他抢东西,便被你娘惯得好吃懒做,脸上跟咱家那群羊的羊尾巴似的,肥肥的一层膘……”
这做大哥的忍不住笑了:“呼格勒长身体那会,什么都吃,我每顿饭都匀出一点奶茶来给他。但他还是会偷吃家里的肉干,还会向母亲恶人先告状,说是我偷吃的。”
“哈哈哈……难怪肉干越晾越少!”承台笑得很快活,脸上的皱纹挤出一大堆来,又落寞地摇了摇头,“唉……真是十年了,年儿大了,我们老了。人一老啊,就喜欢想想从前的事情……弘儿,阿年丢的时候,我与你娘偷偷哭了好几个晚上。你倒不哭,一天到晚地琢磨在哪能找着人……若不是你坚持要把弟弟找回来,我与你娘,早就再生一个了。”
景弘沉默。
“没能护着他长大,是我们做爹娘的欠了他。”承台也跟着沉默了片刻,站在屋门外面,看向重逢那日站的地方,“幸好啊,幸好。”
“过了八月,转眼就是年下,待到十一月,他就回家了。”景弘示意屋门两侧的仆人不必通报,推门回首,“父亲,我们进屋罢,菜要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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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关上的那刻,一阵风贴着地面卷起落叶,搅动院中的几盆金丝美人,又升上浩荡高空,与翻滚的云层一同逝去。
秋风萧瑟后,而今天欲冷;
白马跃隙去,时气近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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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和四年(公元1114年)十一月,两京大雪。
西京城郊,洛阳兄弟会据点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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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外面积雪白白厚厚的一层,地里一串鞋印子把雪踩成棕黄的泥浆。孔少隹光着膀子,把手指头冻得通红发涨,正在院子里迎着冷风练习拳脚。
景年从屋子里裹着厚袄出来了,开门就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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