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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年应了一声就要走,才跟着出门,忽然又被扭头张望的大哥拦住。
“海东青呢?”
沿着兄长的视线看过去,院子角落里的鹰架空空如也。
他这才发觉,自打从洛阳回家,好似一直没再见过母亲逗弄那只漂亮的海东青。
“莫不是被母亲弄到屋中养起来了?”
“母亲爱香,禽鸟异臭,应该不会。”景弘朝着鹰架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或许是自己飞丢了罢,等下问问。若是丢了,明日再去买一只来,免得母亲伤心。”
景年便点点头,往母亲屋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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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母子二人进屋,景弘与父亲早已在饭桌上照例讨论起国家大事来。
承台教夫人与儿子分别坐下,又继续对着景弘喋喋不休:“初五日,我们莫要迟到,省得又给那爱搬弄是非的王缎抓去把柄。为父先去上门留帖,你去邦昌一同去,免得有甚么闪失。不过今年年景不好,自四月伊始,那些贼人便又猖狂起来,你这管着禁卫军的可得好生当心。蔡相生辰之日,难免有贼人趁机作乱,你必得慎之又慎,不要在那些眼睛面前疏忽。”
“父亲放心,蔡府内外届时戒备森严,不会放过一个贼人,王大人即便想在背后说嘴,也不会寻到什么疏漏。”景弘招手令仆从斟酒,又忽然看向弟弟,“对了,若你无事,不如随父亲一同赴宴罢。”
景年正预备着夹一筷子菜,一听此言,差点全没夹住。
大哥先前还抢白不让自己跟着赴宴,怎的今日忽然搭错了筋,要他也一起去?
再一想,定然是大哥想到自己身份,怕自己趁他不在,悄悄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因此要借机把他束在身边,免得出事。可这样一来,原先定下的计划便要全盘作废——这怎么得了,临时换将乃忌中之忌……他可不能去!
想及此处,他连忙婉拒:“年身无所长,没见过世面,还是不了。”
景弘看也不看他:“那正好,去开开眼。”
“不不,还是留在家里自在!”
“你要留下做什么?”
大哥那洞察一切似的目光又扫了过来,景年几乎要被那目光盯得出汗。
留下做什么?习画?温书?还是陪着阿娘?
他与大哥对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些答案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如何说服景弘?
就在他再三踌躇之时,一向安静无声的母亲忽然开口解围道:“阿勒青,就让呼格勒在家里陪陪我吧。”
景弘的口气立刻缓和下来,无奈道:“母亲,赴宴良机难得,您不要总是替弟弟说话。”
“我呀,不太懂这些宴会的规矩呢。但呼格勒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不会让阿勒青担心的。”
景弘好言相劝,依旧坚持:“母亲既然不清楚,那听儿子的就是。呼格勒与我们一起去,这是为了他以后做打算。母亲总不能还像小时候那样,事事依着他的性子,这会害他。母亲不愿任呼格勒长成一个无规无据的人,不是吗?”
母亲一时语塞,却还要开口。景年却已经有了主意,便轻轻拦住她,答道:
“大哥为弟弟着想,年本应一同前去,可年不欲赴宴,非任性妄为,原因有三。一,大哥年纪轻轻官居五品,行事难免有人眼红,若是此去因凭空多的弟弟惹了稀罕,再给这大人、那大人探得从前经历,只怕会丢了大哥与爹爹的脸,也教大哥这城中禁卫军之首难以服众;
再者,蔡府戒备森严,他处守卫必然见薄,大哥既忧心宴会之日城中生乱,又岂能将家中男丁全部带去,只留下阿娘一人独居家中?
三来年天生异貌,引人瞩目,此去若真遇上好事之人,恐怕能将咱们家底都翻个干净。如此一来,阿娘外族之事便不好隐瞒,想来大哥不愿看母亲受人议论,也不愿因与外族沾亲带故,教阿爹清议有损罢?”
最后一句景年说得极小声,幸好阿娘未能听懂,仍只是吃饭。
“嗯,是这个理。年儿虽一直被正道带在身边,但要是给那些人知道咱们一家离散多年,还不知背后要怎么笑话我这当爹的——尤其是那嘴巴不把门的王缎!”承台挥手道,“行了,不去便不去!又没甚么大不了,叫年儿在家陪夫人说说话也是应当,省得真去了又要露怯,手跟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景弘被景年问地一时难答,便知他鬼心眼甚多,皱着眉盯他:“罢了,我不会强人所难。但你既知我牵挂家中声望,便做些教我放心的事,莫要惹我恼怒。”
“是是是,大哥放心,”景年硬着头皮答,“你们去,我与阿娘在家中等你们回来。”
“好,记住你说的话。”景弘不再看弟弟,转而将筷子伸向一盘白灼羊肉,又同承台继续说起被打断的话来,“父亲方才问边关之事,前阵时日,北边不甚太平。女真的都勃极烈带兵从西一路打到东面,逼得辽人节节败退。北方边境人人皆传那都勃极烈早有自立之心,估计不出月余,此人便要立旗称王。父亲如何看待此事?”
“嗳……莫要跟着他们瞎担心。那厮不过要了他兄长的宝座,又借势挑拨,把几个部族笼络起来,起势虽凶猛,却撑不了多少时日。”
“北方冰天雪地,此人竟能带兵一路杀出来,足见压抑之久,反心之坚。”
“女真人兵强马壮,倒不是虚言。可都勃极烈起兵,你们可知所为何事?”承台拿着筷子点了点外面,“便是为了种鸟——为了咱家养着玩的那海东青!”
景弘沉思:“听闻辽主欲杀天鹅、取宝珠,向女真都勃极烈索取大量海东青,不肯给以丰酬,还借机索要其他供奉,着实有些过火。若是因此起兵,倒也合理。”
“弘儿,不要人云亦云,要识得大体。不过是照例上贡便要起兵反王,我看啊,以阿骨打之短视,不过月余,增援一到,辽人便能过河打回去。女真统共多少兵马?整个部族里的壮年,还不足你娘亲原先部落里的一半多。依骨之肌,离骨则肉,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承台端起酒杯来,“与其带着族人挨冻受累不讨好,不如安守本分,也能太平一方。”他一饮而尽,“实在要反,便待时机成熟,一举夺辽主之位,何至于拖累身家性命,教人白白折耗在那雪原里头!”
“我倒是觉得……”景年忽然开口,“伺机而动,时机岂能等人?若是等下去,怎知是不是要在辽主笼子里头等一百年、等一万年?那都勃极烈已然起兵,苦虽苦些,可眼下既能打过河去,部族里便也不必再忍气吞声了——不想过苦日子,便得自己去挣好日子,女真却是明白个中道理的。”
景弘淡淡道:“你猜都勃极烈是要给谁挣好日子?”
“自然是族人。”
“那可未必。”景弘哼了一声,面露嘲讽之色,“自古生民本不知贫富有差,唯其中向往富裕者,往往以富足幻景鼓动人们揭竿而起。待其富足,手握财权,又怎会真将手中财宝悉数分给从前乡民百姓?因此贫者仍贫,富者仍富。如此贫富不均,便又要引得一向富者挺身而出,此后循环往复,从未有异。你怎敢如此笃定,都勃极烈自立之后,能允出生入死之同族同享所谓‘好日子’?”
“这……”景年哑然,又辩驳道,“大哥所言在理,可世间百态,并非皆如此。黑白相生,既有人欲借万民之力自登富庶,便会有人欲得富庶之利以济万民!”
“好了,你们哥俩别吵。”承台拍了拍桌子,止住景弘、景年的争论,又感慨道,“北边不安宁,咱们也不安宁,朝中文武皆怕那厮打到咱们大宋头上……唉!”
景弘回身向父亲:“孩儿仅有禁卫军之权,名声虽响,却无能左右禁军、守军。好在大统领将升任中书侍郎,又与王黼大人、童大人关系亲密,若北边生事,及时上谏,可保边关太平。”
“太平?唉。官家兴许正指望北方动乱,趁机将燕云十六州收回来。便看看女真同辽人要如何打,反正干不干涉、出不出兵,还不是官家说了算——吃饭,吃菜!”
“嗯,朝中和战两派分庭抗礼多年,孩儿以为,现下军力散涣多时,贸然引火烧身不是明智之选,还是坐山观虎斗罢。”
说罢,景弘与父亲叹息几声,吃了几口菜。
一阵敲门声传来,仆从来报:“大人,外面来了几个乞儿装神弄鬼,要讨吃的。”
景弘头也不抬:“把之前备下的米面按人头分给他们,不许呵斥赶人。”
仆人阖门离去,承台有感而发,叹道:“京中酒患仍重,上月,一艘粮船又撞了虹桥,船首捞上来后,趴在岸上呕吐不止,酒气熏天。这酒患难治,却也没个好方法,真是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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