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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姊!”
“小陈哥!”
“——鸳鸯姑娘!”
但他们没有回头,没有回答,只是追逐笑闹着向着来路远去,身上飘下一层层雪似的粉末来,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直至看着那些呼喊的兄弟姐妹们散作白烟远去,老黄再次转过身来,不舍地遥望了一眼景年,继而笑着摇摇头,阻挡住想要追过来的少年郎,回身向前,化作烟雾一团,转瞬不见。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缓缓将手举起,像少隹临行前那样叩在心口,继而叉手胸前,恭恭敬敬地向着他们离去的方位虔诚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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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气缥缈,汇聚于一颗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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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散去,甫成幽灵似的从一旁走出来,转到他的身前。
“都看到了么,景年兄弟?”
“我……都看到了……”他恍惚着回答,“甫成兄,为何我能看到已死之人的身影,还能与他们言语……这究竟是什么仙术?”
甫成却不回答,自顾自道:“看到了就走吧。这些东西呀,可不能招太久,要是着了相,要走火入魔的。”
景年看向他,只觉得眼前依然模糊不清,却隐约看到甫成挥笔蘸墨,直冲冲往他眉心一刺,但闻耳边一句“开眼”,整个人便从头到脚一个哆嗦,坠入没有实地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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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坠落了多久,只觉出身子一震,好似身体跌到了地上,伏案的少年登时一个激灵弹坐起来,在桌上胡乱拂了一把。
原先摆在案边的漆盘被杂物推挤着向外滑出去,重心不稳,接着便整个儿打翻下来,把上头好端端搁着的茶壶噼里啪啦打了个四分五裂,点心也骨碌碌滚得满地都是。
这声爆炸似的脆响令他立刻恢复了神智,他抹了一把脸,四处看看,才发现自己方才竟抱着信纸睡着了。
——睡着了?
方才那些人,还有赵甫成,都是他做梦?
景年扭头看了看方镜,却见眉心不知在哪蹭上一道墨迹,刺眼地扫在眉间。
似梦似真,教他一阵恍惚。
他捏着信,用力攥了一把,随后轻轻放开,长长一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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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地上的碎片和沾上灰尘的糕点,景年狼狈起身离案,蹲下去,捡了几块大些的茶壶碎片,手指却毫无防备地被锋利的边缘划了几条小口,殷红的血珠便在一条细细的红丝线上试探着冒出,堆在伤口附近。
他在身上擦掉血迹,衣服上留下几条斜斜的红印来。
地上的点心在烛光中留下一条条长长的黑影,景年挪动两步,捡起离他最近的一块金葱糕,拿袖子擦去上面浮土,吹又了吹,捧到嘴边,狠狠地咬下一大口。
金葱糕的味道极为浓郁,即便已经凉透了,面香与葱香依然在唇齿之间萦绕。
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咀嚼,一边将余下的糕饼在手心里攥得越来越紧。
不知怎的,随着最后一口点心咽进喉咙,眼眶中却无端落下两行泪水,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这条水痕奔涌而出,在他的下巴处聚拢、下坠,又奋不顾身地砸向冷清的地面,在烛光中闪烁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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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年蹲在地上,任凭散落一夜的头发被衣裳拱得乱七八糟,只把双手抵在额前,喉中呜咽、哽咽、啜泣,复而悲伤难抑,便抱住自己两肩,埋首胸前,不再努力压制抑止不住的泪水,只在那倾泻不断的泪滴声里,将满腔的委屈、思念与不甘,化作一场放肆又任性的号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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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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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的院子里,在禁闭着哭泣之人的门外,忽地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人影迎着烛光,站在无人把守的屋门前,听着里面无助的哭声,也险些落下泪来。
她捂着心口,披着一头辉映月光的金发,将手轻轻覆在门上,静静地听着她心爱的、已然长高长大的小儿子哭得像个六岁的幼童,却无法走到他身边去,无法像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那样,伸出手,抱一抱他。
这悲楚令她感同身受,她的儿子在哭什么,为谁而哭,又为何落得悲哭之境……此间缘由,一应奔涌在母子相连的、特殊的血脉之中。
于是她尽力推着那道门缝,在心中呼唤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话语便能化作她自己进到屋内,陪伴在孩子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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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格勒,我的孩子,你为何哭泣?
春日晚风仍冷,金发的母亲与她碧眼的儿子为门阻隔,相距不过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