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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去去兮千里路遥,京城东向揖首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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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和五年四月初八,浴佛盛会又至。
卯时,城东张府。
教外头一阵阵喧闹声吵醒,张景年从被褥里钻起来,还以为自己一口气睡到了午时,再一听外头叫卖的样式仍是早市门类,便知此时还是清晨。
与从前三个月来不同,松松垮垮在里头插上的大门门缝里透进一股股清爽的早风,外头窗上也没了值守家丁的影子。景年踏了双软底的皂靴起来,把门闩一把卸掉,只轻轻一推,便迎来满怀满园的清风。
他站在门口往景弘那屋望去,却见门也是开着的,想来大哥又不知去哪里公办,早早地走了,便往娘亲住处走,一面走一面把昨夜因械斗而发酸的胳膊抬起来,啪地一声拍在后脖颈上,继而就着早风开了开背,把体内的浊气吐出许多。
“二哥哥!”
后头撵过来一个豆蔻小娘子的声音,景年回头往后看,瞧着卢湛那小徒弟裴蘅稳稳地端着刷干净的药炉药罐往这边来,便招呼道:“小蘅娘子,你来好早!”
“什么呀,我才不是刚来,我可是在夫人屋里头打了地铺睡的,不然晚上没人伺候夫人喝药!”裴蘅大落落地走过他身边,又甩着一翘一翘的小辫子在前头等他,“二哥哥,夫人可好了,总怕我着凉,嘻嘻,我早惯啦!倒是二哥哥和小叔叔净不知疼人,等我师父来了,你们又要挨他好嘴!”
“小叔叔?”景年忍俊不禁,“这一声可是喊我那哥哥的?你也不过小我三四岁,他哪到这个辈分,你喊岔了!往后我走了,你便代我多喊他几声哥哥,嘴巴甜些,他也愿教你继续伺候夫人。”
“二哥哥走哪去?”
“你师父晓得便行了。”
“呿,说都不肯说,小气鬼!”裴蘅做了个鬼脸,一撅一蹦地往前跑。
“哎!”景年笑着赶她,“人小脾气大。你莫往那去了,我去跟我娘说些话,你往后院玩去罢。”
那个高的撵上去将她打发走,便自行往娘亲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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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二人谈了半晌体己话,张夫人又与他一同出来,去了张承台屋里。父亲宿醉未醒,还在打鼾,景年便又与母亲执手切谈一番,嘱托她只跟父亲说是跟着张择端往青州府采风小住、年底回来。
与双亲话别罢了,他又从怀里摸了封信往大哥屋里去,压在烛台底下,便返回自己房中,提上连夜收拾的包袱,背着老剑三叩首,拜别娘亲出府。
直至少年郎的脚步声在城东大街上消散个干干净净,身影也融化进熙熙攘攘前去大相国寺拜佛的百姓里,母亲仍站在门口眺望着,不愿回去。
张府院子里栽了些好花,迎风送香,像往常每个春日一样招摇生姿。这院子里头每样东西也都一如既往地沉默安静,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家里一下子空了许多,好似哪里都少了些东西,又哪里都没少。
待裴蘅过来想拉她回屋玩猪骨骰子,金发妇人才回过头来,牵着那只柔软的小手,走过两间空空的屋子,玩起她们平日最喜欢的热闹游戏。
只是谈笑间,落寞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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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一刻,外城西,郑宅旧址以南,孔宅旧址。
景年从旁人家房顶上溜着边沿轻身跳进一片倾颓坍圮的残垣里,捡了块荒地落脚。
他把包袱一卸,挂在根断梁上,又从废墟里翻出一把生锈的铁锹,转悠着找了个被人挖过甚么东西的土坑,把包袱里的一件灰色脏袍子填了进去,挖坑埋土,拿块破板子,给师兄立了个破破烂烂的衣冠冢。
身上没有笔墨,木头板子上没法写字。少年便揩了把汗,一屁股坐在墓碑前头,从包袱里掏出两只瓷碗、一小壶酒,给自己与少隹一人斟了一碗,把自己的一饮而尽,师兄那碗浇在墓碑前头。
“好师兄,我去山东了。”他望着空无一字的木板,“你不在兄弟会,我便接替你。在那边保重,待我回来,再来看你。”
景年要走,寻思一下,又坐回来,把腿一盘,重新给二人满斟。
“这些日子,我做了好几回梦。可不知怎的,一次也没梦见你。”他依旧洒酒,反复了两回,“罢了,应是你无甚念想,也好也好。你要真托梦,怕不是要装神弄鬼好一番,把人全给吓醒了,还要得意!”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又拍了拍墓碑。
“我真走了,看看伯父去。”少年背上包袱,冲衣冠冢一拱手,“好师兄,往后有甚么话,尽管托梦说来,弟弟便告辞了。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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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冢孤零零地伏在断壁残垣间,目送景年远去,远方传来一阵阵锣鼓喧天。
听这动静,大概是相国寺的大金佛被头陀们请了出来,汴梁的老百姓们定是又挤挤挨挨地聚在那慈悲佛像底下,争着抢着讨佛水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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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郊外,南茂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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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佛盛会时,禁卫军大多在相国寺一带巡逻,外城城门的守备相对松懈,景年因此瞒天过海混出了城。眼下赶了几里路到了那南茂村,又开张鹰眼寻见伯父信里说的那棵新柳,少年人这才摸到伯父藏身之地,推开柴扉。
院子里只有一间歪歪斜斜的土屋,景年敲罢暗号,推门进去。却道三月不见,早已听着动静等在屋里的伯父面上横添几道新伤,双目沧桑、老了许多,就连梳得齐整的头发也眼见着花白起来了。
目睹老态,景年一时忘了招呼。到底还是柳直跛着腿近前来,开口仍是一把沉稳嗓子,仿佛毫不意外他今日会这般凭空出现:“好久不见了,景年。身子养好了么?”
少年刺客这才回过神来:“我身子壮,已无大碍。伯父,听闻您的腿……”
“不必担心,多年老伤了,再伤着一回亦是没甚么要紧。”柳直不待他说完,只是密切地将这孩子好好地打量一番,继而引他去坐,景年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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